、军将,只是例行给朝廷报个备罢了。
但是问题在于,那是以前了。
鄢陵之战胜后,赵官家还于旧都,上来第一件事情便汇集各部帅臣,然后吸收掉宗泽留下的东京留守司兵马,再然后,财政稍微有了一点样子,便着手整饬御营军,不惜加赋加税,也要对御营各部进行员额定夺,从而收回了各部的财政权力。
从那以后,各部的军饷就须从中央调拨了。
而且,这个以回到东京为转折点的收权过程是一直持续的、渐进的,军饷之后,是地方官的派驻权被收回,是御营中军不断强化,是韩世忠征兵引发民怨遭遇申斥,是岳飞索求军械材料最多受到李光、李经弹劾,是曲端这个最跋扈的军将被一个御史给押送到了朝廷,是王燮这个败类被在酒席上处死,是连张荣部这群水贼出身的人都在东平府战役后被整个整编。
而终于,等到了尧山战后,便是最后一个西军也被整编进了御营体系,而且朝廷还在关西与河南对退役与有功的士卒做出了授田。
甚至就在现在,韩世忠移驻到关西后,淮西诸地也在刘汲的直接负责下进行类似的整理。
这个中枢朝廷,没有一天是闲着的。
那么,当所有部队都在去藩镇化的时候,天子说你的部队其实是想回到藩镇格局,算怎么一回事?
“臣受陛下大恩,绝无此心!”吴玠恍惚了一下,只能勉强拱手,但略显颤抖的声音还是明白的显示,他此时已经有些慌乱和失态了。
而张俊此时也无之前幸灾乐祸之意了,只是束手不语,冷眼看着对方这个西军故人。
“不是说你,而是说西军本来就是个藩镇姿态。”赵玖当然不会让对方会错意。“而且,朕大约是知道的,因为本朝守内虚外之策,西军素来显得温顺,并不与五代残唐藩镇那般桀骜……但实际上,在内里制度上,依着朕看来,西军依然还是实打实的藩镇之态,不然何至于有种种藩镇手段?”
话说,吴玠也好,张俊也罢,都是老西军了,尽管赵官家这话说的有些拗口,也有些过于强词夺理,但二人还是本能会意,因为他们从心底明白知道赵官家说的藩镇手段是什么。
举例而言。
得益于大宋朝长久以来的军政指导思想,也就是所谓守内虚外的军事逻辑,在理论上和实际上,任何一个赵宋官家以及朝廷中枢,乃至于朝廷派过去的监军大员,只要想,都是可以轻易获得西军指挥权,或者直接任免相关主要将领。
便是所谓西军将门,也从来没有说敢对朝廷有什么过分的跋扈之态,只要中枢想,也可以轻易用合法手段完成这些将门的兴衰更迭……之前大宋最最虚弱的时候,赵玖照样可以把有拥立之功的刘光世给砍下头来冻成冰疙瘩,而唯一一个对赵官家展露跋扈嘴脸的曲端,还偏偏不是正经的高级将门出身,而且也轻易被自己部下绑了送到东京来了。
但吊诡的地方在于,你可以轻易更迭这些将门,处死处罚相关将领,闲置废弃某些门第,甚至可以直接从中枢派出亲信代替,却始终有一个西军将门的概念存在。
典型的去了一个,又来一个,去了一茬,很快又起一茬。
非只如此,张吴二人都是从底层爬上去的,他们很清楚,不只是最上层的将门这种现象,下面的中层、底层,西军内部也都形成了独特的、奇怪的,却又极为稳固的内部机制:
所谓你是延安府的泼皮,他是环庆路边寨旁的蕃人,这位是环庆路出身的良家子,那个是某落魄将门的偏支你在军中厮混了十五年,他的恩主做了一方经略使,这家的旧友忽然被朝廷降罪,那人使了多少银钱……各有各的传统与说法。
上面是以家族传承为主的将门,下面则以地域出身为依据,形成相应的派阀与等级制度,最后结合到一起,便是一个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和自我生存意识的复杂军政利益集团。
而这种形态的军政集团,即便是表面上不算藩镇,内里上和最终表现上却也实际上跟藩镇无二……上了战场,保全自身实力第一,抢功第二,要赏钱第三,那战斗力当然是要大打折扣的。
“官家若是这般说,其实也有道理。”虽然确定不是针对自己,但吴玠说起这个话题依然小心翼翼,因为谁都能看出来,吴氏明显有成为关西一大将门的潜质。“但又该如何处置呢?”
桑树下,赵玖也是仰首蹙眉:“其实,朕想过很久,军队天然成体系,想要凭着军纪刑罚便彻底革除弊病,并无可能……但也有些关键,一则,不使军人做工务农行商,也就是除了国家赏赐与饷银外不沾其余银钱,便是个首要之事……如靖康之前河北禁军以手工业发达,能给将主挣钱闻名天下,这算是好事吗?”
张俊吴玠各自对视一眼,却都没有插嘴。
“朕知道你们的意思……眼下还不行,因为国家财政还是有些不足,你们的工坊、军屯更不好轻易收走而且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