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登科后孟郊
白复看似洒脱豁达,其实心塞郁闷。自己来长安,就是想和天下少年英雄一较高下,现在连同台竞技的机会都失去了,怎么可能无所谓呢?未来,他们将接受军队正规的训练,将来驰骋疆场,不破楼兰誓不还。而自己,只能蹲在碑林乖乖临帖,闷在书院老老实实校书。几年下来,别说建功立业,差距都被落下一截。
正在烦闷时,有人轻敲窗棂,亦蝉在门外轻声问道:“复师兄,你可曾休息?”
白复大喜,一骨碌翻身下床,推开房名。亦蝉在月光下,还是那般楚楚动人。这两天亦蝉躲着自己,白复本来窝了一肚子火。可真见到亦蝉,白复虽然嘴上嘟哝倔强,但火气顿时消了。
亦蝉拉着白复,道:“复师兄,你别怪我躲着不见你。这几日我心情也不好受。”
白复温柔道:“杨妹,你别多心,我从未怪过你。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不后悔。”
亦蝉摇头笑笑,道:“我怎么会怪你?要怪就怪咱们是小老百姓,命运掌握在人家手里。”说罢,低头不语。
白复见气氛不对,怕亦蝉伤感,赶忙把裴旻传授自己剑法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给亦蝉听。
“剑圣亲自教你啊?”白复原以为亦蝉会这样兴奋尖叫,让气氛欢愉一点。没想到亦蝉语气冷淡,道:“剑法再高有什么用?我爹当年武功也很高,可是遇见……”亦蝉欲言又止,终究没讲下去。
亦蝉停了一下道:“这两天我算想明白了,在长安这个地方要想生存下去,最重要是权势。武功、才华、甚至金钱都不重要。没有权力,你就是别人的玩物,想怎么捏你,就怎么捏你。有了权力,自然就有了财富。没有权力,今天万贯家财,明天也能锒铛入狱。我刚听川帮的人说,连皇室宗亲,定安公主的儿子韦会,他们也是想抓就抓,说杀就杀,更何况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亦蝉话锋一转,有些兴奋:“我这次选为武翰林,刚好趁机看看有没有适合咱们腾达的机会。我听说,我们这批女弟子,学成后不去军队,而是直接进入宫廷,成为圣上或者贵妃的近身侍卫。到那个时候,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白复欲言又止,经此一事,他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有了新的认识,不过见亦蝉这么高兴,也就不想扫兴。
亦蝉对白复道:“陈太傅这次救了咱们,咱们得好好感谢,别让人觉得帮咱们理所当然。我这两天在街市上逛,就是想买些古玩玉器送给太傅。后来想想,太贵的,咱们买不起。太便宜的,人家也看不上。后来看到“宝朴斋”的招牌,灵机一动,就进去买了些名贵的笔墨纸砚。太傅是文人名士,这些东西应该能投其所好。”
白复有些感动,但也有些不以为然,插话道:“杨妹,不至于吧。你确实想的很周到,我也感谢徐太傅,也很想报答他老人家。但是,这两天接触下来,徐太傅卓尔不群,耿介傲骨,和姜先生是一类人。咱们如此这般,反而会有些唐突吧?”
亦蝉急道:“怎么不至于?你的心思都在武学上,不了解人情世故。人和人之间,得多走动,感情才能深厚。君子之交淡如水都是骗人的,是读书人拉不下脸求人,又好面子的自欺之言。
陈太傅是咱们来长安遇见的第一个贵人,可得好好把握住。你呢,什么都好,就是不善于利用资源。拿青城来说,你是掌门的关门弟子,要是善加运用,哪有秦永杰什么事。再比如说,姜帮主和唐掌门对你都格外关照,我要是有你和他们这层关系,我早就……”
亦蝉平日温婉寡语,这是来长安后,亦蝉跟自己说话最多的一晚。亦蝉今天跨马巡游,英姿飒爽,扬眉吐气,意气风发。此刻更是眉飞色舞,浮想联翩。白复有些恍惚,眼前的亦蝉竟是如此陌生……
白复承认亦蝉的话有些道理,但内心不愿意去接受。他更愿意相信他内心固守的信仰。这个信仰,师父称之为“真”,徐太傅称之为“诚”。
白复几次想反驳,但想到亦蝉所作所为也全是为自己好,也就忍住不说,只是轻轻搂住亦蝉。夜凉如水,惹人寒。
亦蝉讲完后,心情好了很多,她依偎在白复身上,望着天上的银河,轻轻叹了口气,道:“明天,我们就要搬去武学了。以后一旬才能见上一面,复师兄,你多保重。”
……
这一宿,亦蝉辗转反侧,兴奋地睡不着。今天骑马游街的场景历历在目:
鼓声大作,皇城德胜门缓缓开启,数十名金吾卫骑兵打着大旗飞奔而出,在他们后面跟着骑马的新科武进士。
其中状元、榜眼和探花身着黄金明光铠,肩披红色大氅,其他进士也是一身崭新明光铠,绿色披风。人人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个个喜气洋洋,意气风发。
长安民众早已挤在城门两侧,御河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