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五品以下的官员,得知白复无暇接见时,并不沮丧。他们习以为常,放下礼物,送上拜帖,欣然离去。
嗣庆王李琮翻看官员们给白复的礼单,啧啧嘴道:“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果不其然。
我们哥俩虽然贵为郡王,却只有俸禄爵位,并无实权。逢年过节,也有不少朝臣前来拜谒,但仅是礼数而已。
礼单充分暴露出他们内心的想法。
复兄,从礼单上来看,你可比我们这两位王爷显赫多了!呵呵”
白复面露尴尬,赶忙摆手辩解。
李俨笑道:“复兄,别解释了,越解释越乱。你也别多想,这本就是官场规矩。要不,为什么那么多人打破头皮也想做官啊。
你以前在边军,虽然也统兵一方,但都是打打杀杀,靠战绩说话。倘若百战百胜,战功赫赫,很难不被提拔。
到了京师,做了朝臣,规矩就多了。政绩的好坏,都是文案功夫,不像战役那么明显。
朝廷考核你的标准,五花八门:奏报书写规不规范、朝堂礼仪得不得体、与同僚下属融不融洽、后宅婆媳关系和不和睦
甚至你给妻妾画眉、你蓄须的式样,有无修剪鼻毛等都会成为御史大夫弹劾你的内容。
总之,吏部官员选贤任能,更多是看你与他们的亲疏远近。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
多少才华横溢的人,由于不擅钻营,亦没背景后台,在朝中为官数十年,依然是不入流的区区小吏
反之,你放下身段,苦心经营,傍上权臣,飞黄腾达,呼风唤雨。貌似一帆风顺,光宗耀祖。
然而,大唐官场没有不倒翁。
多少权势熏天的重臣,一夜之间,身死族灭,遗臭万年。王鉷、杨国忠莫不如是。
到了这一日,二虎相争,靠山倒台,殃及池鱼。你就会作为残部余孽,抄家充公,流放千里。
复兄,你知道为什么,长安城内那么多寺庙和道观吗?”
不等白复回答,嗣庆王李琮轻摇折扇,笑道:“因为升官这件事,跟才学无关、跟能耐无关、跟阅历无关、跟智慧无关,甚至跟家世都没太大关系。
全凭命和运!
所以要祈求神佛保佑!哈哈哈”
李俨笑道:“李琮之言,虽然过于戏谑,但不无道理。
复兄,朝堂为官,凶险莫测,不亚于征战沙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凡事多留一个心眼,三思而后行。
正所谓,戒急用忍,事缓则圆。
虽然陛下今日对你异常器重,但越是如此,越容易遭人嫉恨。
众口铄金,防不胜防。某人冷不丁对陛下的一句话,就能一剑封喉,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当年,李林甫口蜜腹剑,让多少名满天下的朝臣被逐出京、深陷囹圄,连宰辅张九龄、太傅徐重也不能幸免。
回头再看,李林甫虽然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但能为相二十年,也确实有过人之处。
复兄,官场厚黑之术,博大精深。你以前接触的少,回到长安后,就不得不琢磨咯。”
李俨、李琮之言,细思极恐,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走后,白复陷入沉思。
想起当年元夕夜,在曲江池畔的小酒铺内,李林甫对自己的一番话,白复感慨万千。
“小子,老夫一生功过,岂是你能评说?!
等你做到我这个位置,才能懂得欣赏老夫的手腕和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