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两个倒霉蛋,一脚跌进去,便阴差阳错的颠覆了唯物主义的认知。
易承就是这样一个倒霉蛋。
躺在北阳城低矮的黄泥城垛上,翘着二郎腿,口中叼着一根青草,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远处翠绿的麦田间,有不少穿着麻衣的农人们在辛勤劳作。
陇西五月的日光既不毒辣,也不阴郁,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想打瞌睡。
易承把垫在脑后的右手抽了出来,呆呆地望着手腕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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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倒计时,此时就出现在他的手腕处的皮下,似乎与他的血管融为一体,从这个倒计时上来看,还剩下三个多小时。
“呵。”易承的嘴角翘起,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十年才给半个月,时间敢再短点吗?”
一阵和煦的微风吹过,周围的环境静悄悄的,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忽而在城外远处的小道上,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易承转过头,就看到一支马队样式的人群正朝城门走来。
离得近了,易承看清了来人的面貌,这支马队的人数很少,仅仅十余人,每人牵着一匹马,为首的两人头戴黑冠,身穿长袴儒服,其他人穿着各色麻衣布袍,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敢问小郎,此地可是北阳城?”
为首戴着黑冠的一个中年人走到城下,朝着躺在黄泥墙上的易承问道。
易承坐起身随意打量了他一眼,见来人言行举止很有礼貌,便打了个哈欠道:“正是北阳城,不知先生从何处来?可有验传?”
黑冠中年人先是楞了一下,他入秦许久,一路上所遇谈吐粗鄙者众多,而此时面前这个小郎问起话来竟然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这让他有些好奇。
“吾从魏国来,西出函谷关,尝闻秦王言‘宾客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尊官,与之分土。’某家多年参李悝之《法经颇有心得,愿为秦王驱用,特不远千里请入栎阳,入秦之时,已得秦国验传,小郎尽可拿去查看。”
说罢,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样式的东西。
易承一怔,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没想到这一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竟然也能在陇西碰到一位历史名人?还是如此有名的?!
易承跳下黄泥城墙,接过黑冠中年人递过来的木牌,木牌上公孙鞅三个篆书大字仿佛像是亮着光一般扎眼,这也让易承频频瞄眼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的眉毛是很细的双燕眉,五官清瘦,留着一撮山羊胡,有几分书生的模样,整个人瘦高瘦高的,在这个人均不足一米六的时代,大概能有个一米七五的样子。
“不知先生可要在城中落脚,小子可代为引路。”易承的眼睛情不自觉的就停在商鞅身上,脑海里混杂着以前在历史书籍上看到的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善,某家一行赶路也有些焦渴,汝等有无酒水,给某家送来,定少不了好处。”公孙鞅倒是对易承没有多少戒备,毕竟易承的这具身体还太小了,十一岁的年纪,让人很难生出戒心。
带着公孙鞅等人进了城,易承将他们引到驿馆,等众人落座,然后又给驿馆中坡脚鳏夫打了个招呼,就从地窖里搬出一坛子酒,惹的鳏夫一阵喝骂。
看到易承竟然能搬出一坛酒,商鞅笑道:“未曾想当真有酒。”说罢便随手抛给易承五枚圆形铜钱。
易承接过铜钱,见是半圜钱,笑着摇头道:“能与先生共饮畅谈,乃小子的荣幸,这酒就当是小子请了。”说罢,就把钱放回了桌上。
商鞅脸上的笑意更浓,也不客气,接过酒坛,就给自己倒上了一碗。
“某家本就嗜酒,可惜这一月来疲于赶路,春日之时冻醪未沾,馋蠹甚笃,今日倒是可以饮个痛快!”
易承看着商鞅端起酒碗,咕嘟咕嘟地一气将酒喝完,嘴唇边的胡子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豪迈。
“先生是法家?”
“正是。”
“可否讲讲法家主张的治国之策?”易承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
“汝等黄口小儿,也懂治国?”在商鞅旁边,一名两髯蓄着长胡须的大胡子朝易承嗤笑一声道。
商鞅微微一笑,也不替易承解围,似乎在等着易承的解释。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这位壮士莫要瞧不起黄口小儿,天之大任,黄口小儿也说不定可以担的起。”
商鞅的眼神一亮,仅仅凭这几句,眼前的小子就不能再算是乡野匹夫。
“汝懂史?”
“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