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消散的晨雾而冲出的，是作为骚扰者的轻骑兵，其中许多是生活在克里米亚一带的鞑靼人和他们的后代；同他们的蒙古前辈一样，他们手中的弓也向着斯特凡尼娅一边的军队倾泻着利箭。哪怕是躲在壕沟里，许多佣兵的身上也中了箭，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伤亡。

“亨里克先生，我们该开火反击了吧？这群骑兵绕来绕去的，每次都射一波箭，都有人被射中胸口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还没等对面的大部队来到，我们没准就支撑不住了！”

“别急，我们会反击的，但不是现在。”

后排为数不多的弓箭手作为回敬射出了箭矢，有几个鞑靼人坠马身亡，但是在前方的火枪并没有开火，任由着他们进入了安全的区域。

这也是有着战术方面的考虑的——15世纪的火枪，先不考虑故障的问题，单是这一分钟射出一发左右的射速，就足以让任何现代的枪械爱好者抓狂了。在这一分钟的时间之内，如果精锐的骑士老爷借着骚扰的前锋的掩护而发起冲锋，那么就算有着栅栏与壕沟的阻拦，对于阵型的冲击也会是毁灭性的。在人数稍微多一点的情况下，倘若前方吃紧，尚可以继续支撑一会儿，但他们现在加上前两天吸纳的投降者也只有三千出头的士兵，一旦哪里出现一点小的问题，就有可能让整体崩溃掉。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点火呢？”

“等到我或者斯特凡尼娅发号施令的时候。”

又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入了反抗军营地之中，然而这一次，马蹄践踏地面的声音，比起之前负责骚扰的轻骑兵的声音还要大上数倍，就好像整片大地都在有节奏地轻微颤抖一般——无论是胡浩博、斯特凡尼娅还是任何一名有经验的老兵，此时都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场战斗中真正的挑战，马上就要来到了。

“比如说......现在！”

*

“射击，就现在！”

火绳点燃的嘶嘶作响声在空气中与气味一同传播着，而身着盔甲的骑士已经冲到了不远处，胡浩博的心脏也随之一紧——若是真能把扬·杰式卡的“战车”应用到战场上，那么他也能多个七分的信心，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战车”那样好的防御是没有的，至于现代网络吹嘘的所谓“火枪克制骑兵”能否奏效，那就又进入了听天由命的环节了。

伴随着一连串“砰”的声响，简陋的火绳枪枪口冒出了阵阵白烟，紧接着是过于靠近的马匹嘶鸣着扬起前蹄的声音和部分骑士坠马的响动，地上的尘土也飞溅了起来。剩下的骑士，本来快要已经进入最有威胁的夹枪冲锋阶段了，但却遭遇了这样的一波射击，竟然也刹住了脚步——幸好这群人不是十字军东征时期以少敌多也能击退阿拉伯骑兵的那群骑士，不然在这种距离之下哪怕队友受到了打击，也不会轻易地放弃进攻的，毕竟这可是一马当先立下战功的大好机会啊。

“呼......做的不错，总算挡下来一波。”

“这只是一波而已，他们的骑士也不可能只有这么点。”

相对于稍稍松口气的胡浩博，斯特凡尼娅脸上的表情已经写明了，她压根没有任何一丝的懈怠。

“你看，前一波的那些骑士，一看就不是最精锐的那部分，就连作战的勇气都不足，不然不可能倒在这种距离取胜并不远的地方。这样的话，我很担心第二波：往往在第一波受挫之后，第二波的冲锋，往往就来自于经验丰富的骑兵带领之下了——长枪兵在壕沟之后守卫着，不要让第二波的冲击摧垮了！”

*

果然，射击准备刚做好没一会儿，大地的颤动就又开始了——这一次，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规模上来说，都要比前一次更加凶猛。

“准备好，射击！”

弹丸从枪管之中迸射而出，又是一批战马和骑士的倒下；然而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的骑兵队虽然出现了损伤，但是却一往无前，甚至向着栅栏与壕沟的方向，向着那之后长枪手手中闪着寒光的枪尖而来——在贝尔格莱德时，由于地形的限制，胡浩博都没有遇到过这样勇猛的西帕希骑兵，而今他终于有机会目睹了。

“小心——”

来不及提醒什么了，夹着枪冲锋的骑兵越过栅栏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宣告了第一线的崩溃：有些长枪手看到这样的场面，居然逃离了自己的职责而向后撤，使得火枪手也失去了防护；而那些摩尔达维亚的骑士，甚至跃过了栅栏，把来不及闪躲的第一排士兵撞得人仰马翻。比起“惊讶”，现在的胡浩博更近似于“惊恐”乃至于“惊骇”——这样的情况，几乎就意味着战术布置的彻底失败了啊。

从头盔的缝隙之中，胡浩博也能略窥到冲在最前面的骑士的面容——哪怕只是“管中窥豹”那样的一瞥，也能看出其中很多人，光从眼神上看就不是什么稚嫩的新兵蛋子。现在，就连他这样的指挥官也必须投入战场，不然很有可能就无法挽回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