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太阳就从东方升出了地平线,天气也变得热了起来;名为格拉伦查的小城之中,绝大部分的居民已经聚集到了城堡的阳台下方的小片空地上,等待着这位从肤色到母语都与自己不同的新领主的讲话。
面对这样的场景,胡浩博还是有一瞬间的紧张,但这一瞬的紧张也马上过去了:他曾经见到过比这多得多的敌人,也在佩斯见过比这多的民众,在这些人的面前演讲,虽然算不上什么小菜一碟的事情,但也绝非困难;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毫不犹豫地开了口。
“摩里亚的民众们,我是来自于最尊贵的匈牙利与赫尔瓦茨卡(克罗地亚)国王之处的骑士,亨里克!这次把大家召集到这里,事出突然,但是能看到大家都按照命令来到这里,我感到十分荣幸——感谢主赐予我这个机会能与你们相遇,并向你们发表讲话。”
此话一出,在阳台下方的民众们便开始叽叽喳喳地耳语了起来:自然,到现在为止,胡浩博的讲话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但对于没能加入军队而未曾接触过他的人来说,面前这个异国面孔的青年居然能流利地说希腊语,不得不令人感到有些吃惊。
“或许,你们之中应该还有人记得,我们在今年的年初就已经来到了这里,只为了与德米特利俄斯先生达成协议,一起为各位抵御奥斯曼人的入侵,并且尝试在下一步夺回曾经属于帝国的土地——而在我深入地了解了各位的品行,各位的虔诚之后,我可以确信,这些都并不是遥远到难以置信的目标。有了你们的协助,有了基督徒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合作,我们本可以好好展望一下这些事情。”
停顿了一下以好好观察众人的反应之后,少年语气一转,继续说到:
“然而,这样的展望,在前几天遇到了小小的挫折——德米特利俄斯先生听信谗言,与我们分道扬镳,甚至将我们当成了威胁到城市与公国生存的叛徒,还引狼入室,召集来意大利的雇佣兵们来攻击我们,为此,我们只能被迫奋起反抗。”
“战斗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困难,然而最终的死伤只能说令我们痛心:就连德米特利俄斯先生本人,也因为不恰当的恐惧而逃离城市,试图从海上离开摩里亚;但,或许是因为黑夜的原因,他不幸跌落悬崖。待我找到他的时候,虽然已经全力施救,但已经挽回不了他的生命了。”
这条消息一出,哪怕是对于那个德米特利俄斯抱持着不满,甚至是怨恨的民众们都有些炸锅了:他们的表情或惊讶,或疑惑,都在下面叽叽喳喳个不停,就像是想要知道更多与此相关的事实一样。
“虽然我对于这样的结果感到非常遗憾,但是逝者无法挽回,毕竟圣子也只有一人;我们所能做的,便是治理好这片土地,以及给予他一个符合身份规格的葬礼了。”
*
“——但是。”
这样的话语显然不能平息所有人的讨论,于是,青年的话锋一转,转到了正题上面来。
“德米特利俄斯先生固然是摩里亚合理的,合法的统治者,但在他统治的期间,在场的各位过的又怎么样呢?从科林斯边墙到东北方的要塞群,国土正在一点一点地被蚕食,而土地也正在逐渐荒芜——各位有没有想过,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这里还能够抵挡异教徒们多久?一天,一周,还是一年?又或者有哪位有自信心,能够坚信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这片土地还是由基督徒统治?”
胡浩博环视四周,讨论的声音逐渐低落了下去;在他的身后,伊琳娜温暖的小手轻轻地牵住了他的手,鼓励着他继续说下去,继续给予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各位,你们或许有所不知,在远方的新罗马,属于智慧的,属于基督徒的,属于上帝的索菲亚大教堂,已经被奥斯曼改造成了异教的寺庙;留下的人民在不停地遭受劫掠,哪怕是能够保留信仰的人,他们的孩子也被送进苏丹的禁宫当中,成为突厥人的鹰犬,成为杀害欧洲人的先锋。你们真的不害怕这样的命运吗?就算你们能够安然接受,靠着缴纳多一份的税金换取一时的安宁,数百年之后,各位的后代难道就不会抱怨,为何自己的前辈为了短暂的平安,而将他们置于异族的威吓与恐怖所带来的屈辱之中呢?”
“这样的未来,真的是各位作为曾打败过波斯人,与亚历山大大帝一同建立帝国,支撑起新的罗马帝国的民族之后裔,所能够轻易接受的么?”
太阳逐渐升起,汗珠开始从青年的脖颈上淌落,围观的群众们也一样。然而,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胡浩博的发言,哪怕是他所用的某些典故超出了他们的文化水平——至少,能用这种态度和他们说话的上级者,摩里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能有些人想要说‘我们的生活已经够穷苦的了,哪里有空去对付奥斯曼,能过一天是一天就好了’,但是这真的可能么?战火就在北方,就高悬在我们的头顶,只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