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饥荒,吾羲只觉得禹州城内空落落的,街衢分外清冷孤寂。
吾羲小小的身子,在前面牵着高大的白马,马背上的女子身姿婀娜,衣袂轻盈。
耀眼的白马缓缓踏着蹄子,悠悠甩着银丝般的马尾,偶尔打个响鼻。
“娘,你说爹总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不是当英雄上瘾?”
“你爹从不来觉得自己是英雄,他做事,只依循本心。”奚女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浅盈亮的眸子:“人做事一旦心里存了声誉名望,就会反被这些虚名所累。”
奚女的声音水灵,轻柔,吾羲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声音,好听能比得上母亲的软语,只想跟她一直说着话,一直听着那流水一般的声音。
“我也想当爹那样的男子汉,人人都怕他,太威风了!”吾羲几乎有些雀跃:“那个客栈老板见了爹就浑身打颤!”
“那你和我,见了你爹为什么不打颤呢?难道我们眼中,你爹不威风吗?”
“这……他是我爹,你的丈夫,为什么要打颤?”
“这就是了。一个人怎么看待别人,就会对待别人。”奚女继续道:“羲儿,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是被眼睛驱使的,看到人衣冠显赫,就忌惮逢迎,看到人邋遢污秽,就鄙夷驱逐。就像那个店家老板,他看得出来,你爹是他惹不起的人。说到这儿,你若是能看透一个人,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他。所以,不要让人轻易看透你。你爹这点做的就不好。”
吾羲沉默了片刻:“那怎么才能看透一个人呢?”
“唔……看透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的,而且往往要付很大代价。”奚女想了想:“你大概知道他喜欢和厌恶的人或东西,又是怎么对待他喜欢和厌恶的东西,就差不多了。”
“娘,你就是看透了我爹,才让他死心踏地对你好吗?”
“你这小鬼。”奚女笑了笑:“我才是死心踏地的那个呀……”
飒踏一身水亮的皮毛,鬃毛和尾鬃在风中飞扬,迎面奔来,见到一女一子一白马,放缓了速度跑过来,跟奚女骑乘的白马流星,相互打了个响鼻,自觉跟在后面。
吾羲:“我很羡慕爹呀,我长大了可上哪儿去找娘你这样的女孩儿当媳妇?”
奚女咯咯直笑:“你才多大,就开始想着娶媳妇了?”
吾羲突然害羞起来,脸热热的,仿佛做了错事。
奚女伏身,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以后找媳妇,不要找像娘的,找对你一心一的,而且,只能找一个。”
吾羲闻言不再羞怯,道:“那……她对我一心一意,可我不喜欢她怎么办?”
“所以你只能要一个。”奚女道:“选择若是多了,就哪个都不能彻底地珍惜。”
吾羲点点头:“我以后要做像爹一样厉害,找一个像娘一样美丽的媳妇!”
奚女笑了笑:“厉害不一定要像你爹,找媳妇也未必要像娘,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功夫比你爹高,容貌比你娘好。”
西山之南。
山下停了一队长长的马车,队伍皆是流寇衣着,仔细看还有眼熟的面孔,竟是押运粮草来禹州的那些官兵。
吾昊阳立在一队车马前,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刀未出鞘。“粮食留下,放你们走。”
话音未落,迎面呼啸飞来数支箭羽,竟是那打头的几人,连发三羽箭。
眼看面前上下左右都是流矢,避无可避,吾昊阳将长刀反横于身前逆转,箭羽将至,却纷纷被打落、格挡。
打头的几人,俱是心中一凛:这人能在疾驰的流箭中,悠然防守,可见其速度、功夫高深,只怕不好对付。
吾昊阳再次开口:“粮食留下,你们走。”
头头们觉得受到了挑衅,即使心生怯意,终究是人多壮胆:“开什么玩笑!想要这批粮食,先摘了你赵爷爷的脑袋!”
话音刚落,之见吾昊阳纵身直逼而来,“赵爷爷”连忙提气连连退后,眼见对方紧紧逼来,只得出兵且退且攻。
吾昊阳见对方兵器路数竟有几分火候,道:“你的武功路数出自中庸阁,朝中栋梁与江湖九流……勾连不少呀!”
“赵爷爷”一惊,心想,中庸阁武功路数结合了各门派历年来的各种精妙处,师源众多,因此外人看中庸阁的武功路数,都是不成体系,颇像三教九流,却不料这人一眼看出。
“赵爷爷”面对吾昊阳的攻击,毫无招架之力,被吾昊阳碾压在脚下。“赵爷爷”连忙求饶:“爷爷饶命!”
旁边的帮手围了上来,因吾昊阳脚下有人质,却不敢妄动。
吾昊阳道:“我是爷爷?”
“爷爷,您是爷爷,孙子有眼无珠,求爷爷饶孙子一遭。”
“我没你这么孙子的孙子!”吾昊阳抬脚一踢,“赵孙子”便飞到了丈外之地,痉挛似得吐血。“想不到,‘中守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