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临渊到了玄通阁,妙玄通正在阁子外的飞仙台上立着,遥望日落。
远处云海翻腾,霞光漫天,西天沉浸在一片绚烂的梅子色里。
水临渊收了脚步声,立在旁边,看落日沉没,敛收最后一抹霞光。
“近来,越发喜欢看太阳东升西落、静观日月出行。俯仰天地之大,只觉往事如云,人的那点烦恼,又算得了什么呢?”妙玄通回过身,看水临渊:“师弟,你说是不是?”
水临渊点点头。“师兄何事传唤我来?”
“我知道你前段时间在外面是追查一种毒药和吾昊阳的死因,这么久回来,你查到了什么?”
“打听了些消息,有些有用的,有些没用的。只是说那毒的症状极似一种传染疾病,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毒。至于吾昊阳夫妇的死,或是跟魏王有关系,尚不明确。”
水临渊继续道:“我托朝里的人问,说尚书刘芳一家,明面上是跟着显仁太子站队,但实际上是魏王的爪牙。尤其是其亡子刘承荫,暗中与魏王往来甚密切。而魏王又暗中在江湖游走,笼络了不少武林高手。当初吾昊阳护押的那批赈灾粮,本是运往禹州,却拐到豫州官道上,本就可疑,而魏王的封地就在在夷州,毗邻豫州。如果那脾赈灾粮和魏王有关系,那他完全有杀吾昊阳的可能性。”
妙玄通拧着眉头:“那想必你也去了魏王府了?”
水临渊点头,有些沮丧。“七日前,我夜探魏王府,想找魏王问个清楚。谁知道王府好入,寝宫难进。我探入魏王寝居的别院,便瞬间有四名顶尖高手攻过来。这三人功夫,我应付一人尚可游刃有余,却难敌四人联手,因此也挨了不少伤。不过那四人险些将我拿住的时候,幸得一人相助,我才得以逃脱。”
“魏王身边若都是这样的人,那杀吾昊阳,确实不算什么难事。不过,如果真是他杀了吾昊阳,你趁早让吾羲死了报仇的心思。你也忘了这些事情吧!”
水临渊道:“为何?知难而退?”
妙玄通看了着水临渊,叹了口气,却按下话头不答,只道:“我们师兄弟无人,数你最年轻,天分最高,但,凡心也最重。”伸手展向远方的大千世界:“你看着天地之大,人的烦恼算什么呢?”
“师兄,越来越出尘避世了。”水临渊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人只活一世,想开些才好过。”
“师兄认为,眼量宜长以观大道?”
“不然只看眼下,人活得可就太难受了。”
“可是,”水临渊抬起头,神色凛冽,目光坚定:“有人曾经告诉我,天地亦有涯,唯道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反之,以无涯论有涯,亦然。故此,大道之行,宜思却不宜用。正如人之生死,可参大道之法,却不能因大道看轻生死。”
“他还说,人不入世,不能算活着。活着,就得不管好过不好过,都要受着,至死方休。如果一个人,什么事情都是有无不相扰、什么时候都是悲喜不关心、什么人都是爱恨不纠葛,那么这个人,就不能叫活着!”
妙玄通看着水临渊,心里在翻江倒海。
他好不容易,开解了自己,放下生死、放下得失、放下有无,就这么被批判为:你不是在活着!
“谁说的这话?”
“吾昊阳,八年前,在思无涯,我曾和他论道,他说了这些话。”水临渊笑道:“那时候,我真是嫉妒他。也讨厌他,他这人话不多,但一说话,就好像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活明白了似的。真气人!”
妙玄通神色缓和下来:“吾昊阳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再过些许年,他的武学造诣或许超过鲲鹏也未可知。可惜啊……天妒英才!”
“师兄,虽然我们参天地、悟有无、行无为,但终究来说,我们不过是个人,心里头总得留点情和义的执念。否则那后山的八卦千障寒烟林,为何要困着鲲鹏?”
提及鲲鹏,妙玄通又是深深叹息。
水临渊道:“且不说别的,光是我和吾昊阳的关系,我也是要追究到底的。”
“我并非不让你追究,让你放下,实在因此事不可为。”
“有何不可为?他们功夫高,那就修习比他们更高深的功夫,他们人多,我未必就不能智取。”
妙玄通叹道:“魏王手上,有一枚罗网令。”
“罗网令?”
“‘天罗地网’听令行事,罗网令是中等敕令,可调动百人驱使。一言堂有对付不了的江湖高手,就自行发善恶令,可调用‘天罗地网’十人驱使;若事情难办些,便会向圣人请旨,申调罗网令,可调配百人,此令又高于善恶令;更高的敕令是乾坤令,高于其他一切命令,一切以圣人调配为要。越是高等敕令,越是谨慎,我所知,乾坤令也只不过发过一次。罗网令虽然中等,却也没有用过很多次。因为‘天罗地网’里都是高手,极少有办不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