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珍的儿子都是读书人,而且包括他在内都有功名。
这是他父亲种下的执念。
李时珍家族世代行医,他父亲李言闻也曾任太医院御医,乃一时名医。但李言闻深感自己名气再大,依然要受八品芝麻官的气,便立誓要让子孙改行。
结果李时珍十四岁就中秀才,不过他自幼热爱医学,并不热衷于科举,其后三次不第,便弃儒学医,一心钻研医学去了。
李言闻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孙子身上,非但把四个孙子都培养成秀才,还在临终前看到长孙建中中了举人,改换了老李家的门庭。就这样,他还不忘嘱咐孙子们,一定要再接再厉,中个进士光宗耀祖。
不过进士哪有那么好中啊?李建中嘉靖四十三年中举之后,已经连续进京两次,皆铩羽而归。
说起来,他还跟赵二爷一起进过礼部贡院呢,不过同科的举子太多了。赵二爷虽然堪称交际花,却也不认得李建中。
但李建中自然认得闻名天下的铁臀状元。有了这层关系,他才接受了赵昊的邀请,准备年后到玉峰书院担任教务长。
至于他三个弟弟,则会入读书院,潜心准备下届大比。
见到书院的院长,四人当然要客客气气了。
李时珍如今全家都在金主手下讨生活了,自然态度也很端正,请他进屋吃茶。
“不打扰了,明天给先生拜年。”赵昊笑着摆摆手,让护卫将过年的礼物抬进院中。
“明天万院长值班。”
“那你就去给我拜年吧。”赵昊哈哈一笑,正月初一,全县士绅按例都要给老父母拜年的。李时珍如今是本县知名人士,怎好缺席?
“哎。”李时珍郁闷道:“早知道就让院长今天值班了。”
和李先生一家聊了两句,赵昊便告辞出来,和李明月来到不远处的林润院中。
这边院子就要冷清许多了,除了静静躺在病房中的林润,只有他的妻子孙氏,和两个儿子在。
林润任应天巡抚时,他妻子都留在莆田老家。待她们得知林润出事,赶来昆山时,已经是上个月的事儿了。
林润出仕太早,年龄与赵二爷相仿,他妻子看上仍很年轻,只是面上带着郁郁之色,显然越是过年越是难过。
母亲如此,当儿子的自然也不得欢颜。林润两个儿子少明少云一个十七八、一个十五六,都生的白白净净、眉清目秀,且同样已经是秀才出身了。
赵昊隔三差五便会来一趟,跟娘仨已经很熟了。他让护卫将备好的年夜饭送去厨房,待要吃时热一热便可。
孙氏对这少年自然十分感激,强笑着向他道谢。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赵昊笑笑,问道:“林中丞今天如何?”
“还是老样子,看着好好的,就是不醒。”少明忧愁道。
“我看看。”赵昊便进去里屋。如今林润的烧伤已经痊愈,氧气也早就撤了。头发都长出来不少,自然不用再保持无菌环境了。
他在病床边站定,看着骨瘦如柴,一动不动的林润,长长叹了口气。
唉,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可人就是不醒。三位神医也已经技穷了。
赵昊便拉把椅子坐下,跟林润说起话来。他一直嘱咐孙氏要不断跟林中丞说话,不断刺激病人,看看有没有奇迹发生。
他自己来时,也会跟林润汇报下应天府的近况,也会说说自己公司的发展,还有自己的真实目的。
久而久之,赵昊把躺在那儿的林中丞,当成可以倾吐秘密的树洞了……
“海公年前结束了在常熟的巡视,至此,持续一个月的放告终于结束。一个月里,他居然办了一万多件案子,你说可不可怕?”
“当然,我不是说中丞你不行,实在是海斗士的小宇宙太可怕啊。”屋里没有旁人,赵昊无比放松的口无遮拦道:
“海斗士是什么?是我小时候看过的动漫,又叫打不死的五小强。中丞你看人家,伤成啥样都能醒过来……不过知乎知乎,纱织到底和星矢在一起了吗?”
“瞧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看来本公子果然还小哩。”赵昊自嘲的笑笑,看着窗外飘下的零星雪花,在这隆庆二年的最后一天下午,江南下起了雪。
他继续盘膝放松道:
“说点正经的。我们江南集团开了个年会,宣布了一些小目标。但我怕吓到他们,也没完全说实话……比如我说五年内,实现漕粮海运,其实明年我就要做到。”
“我知道这操之过急了,现在我甚至连海船都还没几条,护航的乌尾船更是一条都没到。但没办法,明年三月桃花汛一来,黄河就要在沛县决堤了。到时候运河阻塞,漕运就废了。我必须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生米做成熟饭,让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不然等黄河修好,漕运恢复,海运肯定又没戏了……”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