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继志是隆庆元年的应天府举人,与赵守正、王武阳同科,自然对几位同科的风云人物熟悉的很。
听赵昊自报家门后,史继志忙使劲摆手道:“世叔当不得,你还是我们同科解元的师父呢,我们还是各退一步,以兄弟相称吧。”
赵昊跟赵守正一帮同年向来各论各的,自然从善如流。
有了这层关系,两人便热络多了。
“思善兄为何缺席去岁春闱?”赵昊好奇问道。
“家师认为我火候还不到。”史继志未脱农民本色,说话朴实的很,咧嘴笑笑道:“再种几年地,才好进京赶考。”
“呃……”赵昊听得目瞪口呆,他头回听说,考科举跟种地还有关系,这务本书院还真是奇葩呢。
不过考科举好像跟科学也没关系,自己也没脸笑话人家。
“哈哈,贤弟奇怪也是正常,我们溧阳四大怪之一,就是庶吉士教种地,你看这远近地里干活的农夫,其实都是我们务本书院的学子。”
史继志笑着对赵昊道:“没办法,山长定下来的规矩,但凡想入务本书院读书,都要半耕半读,自食其力。不愿意种地的,不管才学多高,山长都统统不收。”
赵昊心说,好家伙,比本公子严格多了。本公子为了升学率,网开一面的事儿多了去了。玉峰书院里头,无心科学的读书人不在少数,可没有务本书院这么纯粹……
说话间,两人来到那片山坡上,就听那背对着他们的高大老者,声音洪亮道:
“不用那么深,一尺五寸就够了。你挖那么深,秧苗能见着光吗?”
“是……”那几个干活的应该是新入学的,皮肤还挺白,抡锄头的动作也不熟练。白费了力气挖不深,两手还磨起了水泡,却没一个敢叫苦的。
史继志走上前,恭声道:“山长。”
“什么事?”老者头也回不,继续教训新弟子道:“也不能太浅,浅了不保温!但一尺五也不是绝对的,要根据实地情况,保证一天三个时辰的光照……”
“科学赵公子来拜见您老。”史继志忙引见道。
“哦?找上门来了。”老者闻言并不意外,上下打量赵昊一番,这才有些吃惊道:“这么小?”
“本公子已经十六了。”赵昊郁闷道。
“哈哈,江南集团搞出那么大动静,在溧阳这小地方都如雷贯耳,还以为你起码二三十岁了呢。”老者大笑起来道:“听说你创立的科学,专门研究万事万物之理。可知道老夫让人挖这些土坑,是干什么用的啊?”
“孟河先生小瞧人了。”赵昊笑道:“这是用来育秧的地窖。”
“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老者不置可否道:“直接种地里不好吗?”
“这时节温度太低,秧苗下地会冻死的……”赵昊无奈道:“这是所有农民都知道的事情吧?”
“那晚点种就是了。”老者淡淡道。
“因为你要种两季稻,但我们江南的气温还是不够,种两季稻时间太紧,弄不好就会耽误了晚稻。”赵昊笑道:
“所以孟河先生采用地窖育秧的方式,把稻种提前种在这浅浅的地窖里,晚上盖上草席子,白天掀开接受日晒,便可提前长出秧苗。等到气温合适,直接把秧苗插进田里,等于抢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赵昊像在说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道:“晚稻也可如法炮制,这样种两季稻的时间也很宽裕了,再也不用担心春暖太迟、秋寒过早了。”
“呃……”老者有些被打击到的样子,一屁股蹲在田埂上,喃喃道:“原来这法子不是老夫独创的,你们昆山那边也知道。”
赵昊忙安慰道:“昆山那边并不会提前育苗,整个江南都是四月插秧,我们自然也不例外。”
“那你……”老者抬头看着赵昊。
“我也是方才听了孟河先生的话,才灵机一动想到的。”赵昊忙笑着解释过去,他当然不能说,这在后世都是常识了。
但这常识,正是眼前这位老者,带给华夏百姓的。
他就是大明的袁隆平溧阳之光马一龙。
这位马一龙老先生,跟马克龙、马应龙、马卡龙,并无任何关系。
人家可是书香门第、世代官宦出身。他的父亲、叔叔,都是进士出身。马一龙本人,更是顺天府的解元,嘉靖二十六年进士,与张居正一起选庶吉士,可谓前途无量。
但他们这一科,都遇到了一段难捱的光景他们一入仕途,便遇上了严嵩构陷夏言,目睹了首辅弃市的惨烈一幕。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朝堂暗无天日,奸佞当道,对任何有良知的官员,都无比的煎熬。
他们中有人选择了与严党死斗,比如杨继盛。有人选择了隐忍以待,比如张居正。也有很多人,选择了弃官归乡、不为五斗米折腰,比如马一龙。
马一龙五次上疏、乞养老母,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