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穿着青袍的六七品官员。这帮人意气风发,喜气洋洋,在旁若无人的说笑着。
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嘉靖四十四年乙丑科的进士。
那一年,高拱是会试主考官,他们都是他的门生。
大明官场最牢固的关系,就是座主和门生之间的关系。这种师生关系一确定,是终身都无法背叛的,否则就是欺师灭祖。
不谷别心虚,没说你。
高拱和这些门生间的关系,又尤其亲厚。一是可能他没有儿子的缘故,便把门生当成儿子一般爱护。二是他确实有强大的人格魅力,人们只要能跟他坐下来,深入的聊一聊,无不会被他学识、气度和赤诚之心所折服。
基本上,乙丑科这一批进士,都很崇拜他们的座主。所以当年潮中,他们纷纷为高拱冲锋陷阵,才让没什么根基的高老,没有输得太难看。
当然,他们这两年多来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无人升迁,大都被调往偏远穷困的地方为官。就是在京里的这些,也大都在清水衙门里坐冷板凳,任由岁月蹉跎。
这帮官龄不到五年,却因为座主的缘故饱尝仕宦艰辛的官员,如今终于熬出头来了!
恩师还兼着吏部尚书呢,肯定会帮他们找补回来的!
可那些站在后头的官员,感受却冰火两重天了。
他们大都是弹劾过高拱的,此番不敢不来,却又唯恐会成了高拱下马立威的对象。立在那里患得患失,好生煎熬。
“来了,来了!”有人忽然欢呼一声。
那位协律郎跳出亭子一看,果然见有一队锦衣卫风尘仆仆而来,当先一骑打着黄旗,显然是皇差无疑。
随后的锦衣卫则打着一面红旗,上书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高字样。
没写错,确实不是吏部尚书,因为走得太急,没顾得上新造旗子。这旗子根本就是高拱原先的。
协律郎赶紧使劲挥了挥手,道边马上钟鼓齐鸣,奏起了恭迎圣人出行的引风调。
冯保也让随行小太监,点起了上千响的爆仗,噼里啪啦、呜路哇啦,好生热闹。
韩楫、陆树德等一干门生冲出了接官亭,跪在官道上,哭着笑着恭迎恩师返京。
高拱骑在马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温声让他们起来。然后目光落在那帮畏畏缩缩跟在后头的官员身上。
“我等恭迎老。”他们赶紧也跪下来,俯在灰尘腾腾的官道上,等待命运的裁决。
百官见吏部尚书当行跪拜礼,没毛病。
高拱停顿了好一会儿,仔细欣赏这帮倒伏麦田般的官员。
这帮人曾经是那样的嚣张,那样的凶恶,如今却全都跪在了自己脚下。
真是畅快啊!可惜不能好好折辱一番……
良久,他方翻身下马,扶起官阶最高的徐养正,对众人微笑道:“诸位快快请起,放心,我高某人说话算话,既往不咎就是既往不咎。日后只要诸位实心任事,我高某人一样会为皇上提拔重用,绝不会公报私仇的!”
见高拱在大庭广众之下,又宣布了一遍,官员们才长长舒了口气,纷纷感激涕零。
不少人甚至当场喊出了高老恩同父母这种不要脸的话。
高拱脸上的讥讽之色一闪而逝,便在冯保的恭迎下,坐上了皇帝为他准备的十六抬大轿。
“起轿!”冯保高唱一声。
钟鼓齐鸣声中,大汉将军打着煊赫的仪仗,浩浩荡荡引导大轿向京城而去。
赵家胡同,赵家宅。
大丫鬟含桃颤巍巍的给老太爷打着扇子。
“还没进京,高胡子就打了个漂亮仗啊。”赵立本又是嫉妒又是佩服道:“国朝二百年,还没见过这种收拢人心的方法。”
“嗯,跟爷爷一样,老pa了。”刚回京没两天的赵昊,一边仔细审定着与户部的草约细则,一边信口答道。
“什么叫痞幼诶?”赵立本一愣。
“没事没事。”赵昊可不想惹麻烦,赶紧摇摇头,埋头推敲起他的条款来。
对他来说,高拱怎样都不重要,跟户部的契约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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