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已然停歇了多次,但对于众人而言,仿佛从未停止过。
雪沙拂过众人的脚踝,缠绕在腿肚间,这柔情刹那间融化了所有的杀戮,也随着雪沙不断扬,缓和着众人的心怀。
走出‘灭影门’的那一刻,冷溶月就想到过绝望,但那永远只是想象中的绝望,亦是自认为的绝望,只因当下的绝望如此苍白,如此无力。
接下‘灭影门’门主的那一刻,她有着美好的规划和信心,但此刻全面变成了沉默,迟迟不敢抬起眼帘的沉思。
‘秋思阁’是‘灭影门’的利器,更是整个门派震慑武林的基础,这个本不该存在的秘密组织,是整座江湖的罪恶源头,亦是仇恨的根源。
比起与殇沫在‘秋思阁’的美好初见,这个使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本就不在冷溶月的控制范围。
以前名为宫主的她,是坦然的,亦是心安的,因为她知道‘秋思阁’真正的宫主不是师父故遗名,便是母亲念顺,就算再陌生,也逃脱不了身边人的亲切感。
而如今,她面前的这些本就叫不全名字的众人,使得她彻底陌生了起来,好似路人,又好似从未遇见过,自己却又是这众人的宫主,一个不知前因后果,不知根源始末,却要承担所有责任的宫主。
她黯然地抬起眼帘,环顾着众人,众人的目光正齐刷刷的凝视着她,那凝视得眸子是那般的专注、严肃,又是那般的渴望、期盼。
忽得,她的心头猛然一阵,一股恐惧之意笼罩着她的整个心田,只因众人的神光中还有另外一种深意,那便是视死如归、同归于尽的决心与生吞活剐、挫骨扬灰的怨恨。
稚嫩的年龄,承受着无法承受的局面,本就窈窕的身子不禁后退两步,她再也提不起气来,这也许是最大的困局,但她的内心绝不允许放弃,事实,她只需咬紧牙关,杀死面前的所有人,也便能清净许多,更能避免很多后来的麻烦,至少她身边有殇沫,有叶离颜,有秦楼客,有初涵影,亦有整座‘天翱门’。
她迟迟移向殇沫,脸覆满了苦涩,这神情绝不是她想在殇沫面前展露的,但是她却不得不展露,她渴望殇沫的主意,更想要一个准确的解决方式,因为她讨厌杀戮,心中亦坚守着接下‘灭影门’门主的初心。
那白皙的脸,和等待着她开口的神情,是殇沫独有的,也是她爱慕多时的容颜。曾几何时,嬉笑打闹,密室逼婚,各种纠缠,也不过是为了一场洞房花烛夜,一生携手不离不弃。
她想放声大哭,可现在,稚嫩的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是容易的,她的师父故遗名不容易,她的‘母亲’念顺夫人也不容易;楚姗姗、叶离颜不容易,秦楼客、初涵影更不容易,而殇沫….
他不仅背负着血海深仇,江山易主的宿命,亦要去寻找尚未可知的前途….
想到这里,冷溶月不想哭,亦不想闹,她不想过问前事根源,亦不想追问后事安排,她只想好好的过好当下。
人生容易也好,不容易也罢,只要还活着,都是要一步步地走下去的。她的眼帘再次低垂,但这次却是片刻间的神态变化,她的嘴角渐渐扬,缓缓抬头露出淡然的微笑…
这淡笑温暖且柔腻,殇沫向她凑向两步,轻轻握住了她那早已冰凉刺骨的双手,也淡淡地笑了,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对笑,亦是两人心心相融的微笑。
“他们到底中毒与否,目前尚未可知。”初涵影由秦楼客搀扶着缓缓走来。
“依照今日的形式,涵影言之有理,若他们是正常的服下那“腐血碎骨丹”的,必定会在故遗名失踪的那一刻就会起事索要解药,能拖到现在,就表明就算他们真的中毒了,也是无意间服下的。”秦楼客,道。
一双纯白如玉的双手抚落在冷溶月的臂腕,顺着那手毫无瑕疵的手臂望去,便能清晰的感触到那双关怀且浓情的双眸,而这双眸子也永远只属于初涵影,“溶月….”初涵影顿了顿,眸子中的情感更加浓烈,这是一种任任何人都难以抵抗的柔情,“依姐姐看,如今之际,只能去少林寺找早已隐退江湖的用毒高手慧戒禅师了。”
秦楼客,紧接着道:“若慧戒都验不出来毒性的话,那普天之下也就无人能验得出了。”
这时,远处传来急迫且沙哑的拍掌惊呼声,这声音仿佛是找到了地狱了出口,亦如找到生机的枯木,“对,对啊,我师叔慧戒大师,想我空荣出身少林,怎么就能把我师叔给忘了呢!对,找我师叔,我师叔一定会有办法的….”
忽得,空荣的声音低沉起来,犹如刚升起的火苗又瞬间被冰冷的水浇灭了一般,他不但低沉难言,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可….可我是….我是少林的叛离弟子…我有何颜面再去面见师叔慧戒啊….”
这声音充斥着悔意与不甘,但却是一个将死之人最真实的心声,这心声分得清好坏,亦懂得善恶与正邪势不两立。
“我想,由殇沫的师父郭门主亲自出面,那少林派定会给些颜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