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走三五步便就有一扇船窗的两人宽的道路。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又不是完全的漆黑,在长长的过道中行走的他,彷佛逐渐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那是昏昏的、澹澹的,呈现着灰黄色的曙光。
这曙光还在不断放大,直接他脚下的过道突然需要直角转弯时,他才赫然发现,在这艘船的深处,竟有一船室中闪动着烛火。
在他的印象中,这间船室没有窗,可以说是最深处完全密闭的储物间,也就是说,只要人不走进来,是绝不会发现这里的烛火的。
他的脚步也开始放慢,很慢很慢,慢得就连他的身子也随之躬下。
可,他好似还是不满足这个状态,于是他停滞了下来,索性将自己的鞋袜也脱了下来,又开始小心翼翼的赤脚行走起来。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好似身体的本能反应,也或许是他的江湖资历在默认着他这样去做。
突然,那间闪动着烛火的船室内,再次发出了他熟悉的声音,他确定他想要见到的红衣女子就在里面,他迫不及待的趴看门缝,竟看到了他绝想不到的景象...
——他的师父故遗名,竟然正在亲吻着他急迫想要见到的红衣女子的脖颈...
他从未见过他的师父对哪位女子产生过兴趣,就算是昔日的尘萦,那个‘灭影门’中最神秘、最冷艳的女子,也尚不能靠近他的师父一步。
面对此情此景,他不但越发好奇着眼前那位红衣女子的身份,且还在内心中生出了一份慌乱与急躁来。
那红衣女子也在他的这份慌乱与急躁中,再次发出着连连沉吟...
这沉吟声很低很柔,却也带着些许痛苦。
奇怪的是,应萧索并没有看出船室内的那红衣女子在因何而痛苦着...
他的师父故遗名虽然在亲吻着那红衣女子的脖颈,却没有丝毫挪动其嘴巴的位置,更好似在吸允着什么...
更何况,两人也都衣衫完整,也没有什么赤裸的行为。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刻,船室中他的师父竟突然直起了身子,他也在他师父直起身子的那一瞬间,瞪圆了双眼,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的嘴已不禁张大,哪怕他再慢一点,就要失控叫出来,他一边捂嘴禁止着自己发出声响,也一边扭曲着身子和脸型。
——他的师父故遗名,竟满嘴是血的直起了身子,血还正在从嘴角流下着...
——他的师父并不是在亲吻那红衣女子,而是在吸那红衣女子身上的鲜血...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这也是他绝想不到的一件事。
然,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竟又让他瘫软在了地上,三魂七魄都荡然无存...
...
他本以为看到他师父故遗名在吸允年轻女子的血液,已是件细思极恐的事情了。
却不曾想,真正令他极度恐惧的,居然是他师父在抬臂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液后,又上扬手掌至额头顶端时的举动...
...
他想逃,却逃不掉...
他的双腿,乃至全身皆已麻木,这种无力的感觉是真正的无力,就好似一只任人宰割的牛羊,亦好似一个等待死亡的病人...
他在爬...
一点一点的在地上拖动着身子...
他在流泪...
张着嘴,流着哈喇子,不顾泪水和鼻涕淌入口中...
他在抖动...
狰狞的脸上,眼珠子都似在抖动,脚趾头更像是触了电一般...
在这个过程中,昏昏的、澹澹的,呈现着灰黄色的曙光,虽在慢慢变澹,却又很漫长,就像他的一生那么漫长。
可即便是再漫长的一生,也总有过完的时候,可这“曙光”好似已笼罩在了他的心上,永远挥之不去,无处躲藏。
这也是他第一次向往黑暗,向往漆黑无边的黑暗...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竟又突然出现了另一束光,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束光显然是更加明亮的。
明亮到他已在不知不觉中湿了裤子...
这世上,应是很少人体会过被恐惧压迫到尿裤子的滋味的,此刻,他已淋淋尽致地体会到了。
因为,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人,一个提着一盏灯笼,好不掩饰脚步声的人...
他知道,只要这个人再靠近自己一步,他就要完全暴露在灯火下了...
他的师父故遗名也是不可能察觉不到脚步声的,就算是急促点的呼吸声,他的师父也是能够察觉到的。
他应是活不过今晚了,就算他已肝肠寸断般得用尽全力爬到了过道直角转折处,他也绝活不过今晚...
“你...你是谁?你...你是鬼吗?”提着灯笼的来人,已发现了他,一个在地上全是狰狞,毫无人样的他,“你...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