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叹息,心中也是无可奈何。他只得一个人慢慢起身,收拾起被那龙兽吹乱的行李。
他脱下光鲜的袈裟放下庄重的锡杖,仍旧是一个普通的僧人。
没有抱怨,没有懈怠。
捡起通关文碟,这是大唐国主亲自授予他的,是一国所托。
拾起暗黄色的崭新僧袍,这是他寺庙里所有僧人祈福过的僧衣,是一庙所托。
小心的收起观音所赠的袈裟锡杖,这是菩萨所赠,是神佛所托。
为了诸位所托,他不会停下西行路。
哪怕徒步而行,力竭而死,他也会面朝西方,死在西行路上,圆寂于去往佛祖之路。
唐僧吃力的抬起包袱,瘦弱的肩膀托起百斤重物,步履蹒跚,面颊通红,额头生汗,身形遥遥欲坠。此时此刻的他,没有一丝高僧大师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初行世间的苦行僧。
世上的神佛,并不都是功德加冕,祥云千里,瑞彩万千,在唐僧心里,佛法也并不仅仅只是参禅以心向佛,修佛有很多种,他只是走自己认为最接近佛之真谛的道路。
普陀山中,观世音心有所感,起身飞往鹰愁涧,这是唐僧该有的一劫,西行之路的劫无人可以全知,不知有何劫起,亦不知劫起何时,劫如何可渡。这是天道的意志,对西行人的考验,亦是对佛门的考验。
佛门欠下天道无量功德,虽然因有超凡之劫,天道破例允许佛门以一场西行传道功德偿还无量功德,但天道要的是一场真正的西行,而非诸多大能演戏的一场劫!
观音至鹰愁涧,便降下云头,化作一妇人,手持一筐篮,走向唐僧。凡非西行之人,或非西行劫中仙神皆不得靠近唐僧。因为唐僧这一具凡躯上承载了太多的因果,便是仙佛都沾染不得。
老妇人走到唐僧面前时,他已经累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面色从红变白,浑身虚汗。
老妇人惊讶道:“这位小师傅怎这般狼狈?”
唐僧一见是位面慈容详的老妇人,忙费力的起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让老母看笑话了。”
老妇人摆手笑说:“看什么笑话,小师傅独自一人苦行荒野,好生辛苦。这野外也没什么人家的,便是斋饭都成问题。
我这里有些吃食,便给我那苦命过世的孩儿所备剩下的,师傅若不嫌弃便用了吧。”
唐僧忙摆手道:“这如何使得?多谢老母好意。只是贫僧如何。。。”
“你这话便是嫌弃老身的东西了?”
“没有没有,贫僧不敢。”
老妇人又道:“那便吃了吧。左右不过是些饭菜罢了。”
唐僧感激谢过,吃了起来。
老妇人又问了他些话,得知了他徒儿愤然离去,便伸手拿出了一顶花帽。。。
另一边独自负气出走的孙悟空停在了东海之上,他抬头看向东方,那数十万里之外是一座仙山福地,花果山。
数百年未归,本该心急迫切的回去。但此刻的他却在犹豫。不仅仅只是近乡情更怯,更是因为他不敢回去。
他已深入大劫超脱不得,若是他回山了,恐怕已经远离大劫的花果山将会再次入劫,他的猴子猴孙将会再次死伤无数。
所以,孙悟空只是远远的望山看海思故乡。
正当他神游天外时,心中莫名一悸。孙悟空回首西看,远隔天地两方,他受过三昧真火练就的火眼金睛看穿了距离,看破了谋划。
心中本已经平息下的烦躁之意再次生出,心中生出一股怨恨之情。被人镇压五百年,枯寂岁月好不容易逃出来,如今又要受人压制,憋屈如此,实在难忍!
孙悟空双目发红,猛然起身一个筋斗便往来时去,欲要提棒而战,为自由而战,为尊严而战,为生而为妖战!
修道千载,孙悟空不是一个走了大运的野猴那样愚昧无知。他有着身为妖族大圣的自豪,有着身为一方妖王花果山之主的责任自觉。
五行山下镇压五百年,是霍乱天庭的罪责,是他应有的惩罚,他自愿受之。
但如今,他的自由竟然要交在一个凡人蝼蚁的手中,哪怕他叫唐僧一句师傅,但也不能否认的是,凡人终究是道法之力上的蝼蚁。
若他真的戴上那顶花帽,受制于一个凡人手中,他修道何意?他又如何成道?如何得证逍遥自在?
孙悟空隐忍五百年的凶厉在这一刻完全爆发而出,气浪冲天而起,扩散四方天地而至千里远,惊了无数仙人。
他是一个大妖,而不是一个一心向善,问道红尘的逍遥人,他的道路注定是由厮杀铺就的。
筋斗云极速前进,刺破空气云海,犹如一颗白日流星直奔天际。
这颗流行划过天幕,消失在东海之上。不过也没有出现在南瞻部洲,而是进入了一处未知的空间。
孙悟空面色惊疑的看着眼前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