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坑浮桥南侧无名高地南坡山脚,补充团团部临时隐蔽所。
“齐团长,有新消息了?”
在齐恒紧蹙眉头思索接下来的动作时,团副邹德元端着一个装了些凉水的搪瓷缸子,凑到了齐恒身边,好奇的问道。
现在团部里没几个人,唯一能和齐恒商量的上官有浩还在桥那边指挥二营,几个营长也都在自己的部队,齐恒心中烦躁,本不想搭理这个家伙,但想了想还是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对,联络到友军了,情况不太好。”
“怎么个说法?”邹德元来了些兴致,把搪瓷缸子放到一边,看向齐恒手里的那封电报。
齐恒顺手把电报递给邹德元,然后带着邹德元走到桌边的地图前,指了指靠右边的永安市:“咱们团昨晚出发的时候接到的命令是在横坑确保浮桥,掩护169团后背,那会永安市还在58师手里,刚刚和永安市那边的173团联系上,永安市前半夜就丢了,现在仅仅是渡过捞刀河,集结在永安市的日军就有至少一个联队。”
邹德元看了看电报,又看看地图,严肃的说道:“齐团长,我觉得咱们得想办法撤退了。”
邹德元情商奇低,但不代表他也真蠢,作为曾经留法的高材生,还在黄埔军校政治处任职过的邹德元还是具备基本的军事素养的,他只看了一眼地图就判断出补充团现在的位置十分危险:
横坑西北方向的高桥坪激战正酣,因为无法联络到57师,暂且不清楚那边的日军有没有渡过捞刀河。而东侧的日军已经突进到了更南边的永安市,横坑的侧背全部暴露给了永安市的日军,一旦日军发现横坑还有一支中国军队没有撤离,只要派出部分兵力从永安市西进,用不了多大力气就能把补充团堵在横坑和153号高地之间的这片区域。
捞刀河战线现在犬牙交错,补充团和更北边153号高地上的169团看起来似乎是一根深深楔进日军腹地的楔子,实际上却更像是一块遗留在日军嘴边的肉骨头。肉骨头不同于肥肉,如果日军贪快,想要一口吞掉补充团和169团,那必然会崩掉几颗牙齿,但如果他们调集兵力把补充团和169团困在这里,等击退了已经露出颓势的74军其他部队,再集结更多兵力掉头回来,多费点牙口,可未必嚼不烂这块肉骨头。
“现在一营已经和一股日军交上了火,突然脱战撤离不一定安全,并且要是我们撤了,169团就真栽在这里了。”
齐恒双手扶在桌边,轻轻叹了口气,还是不太愿意做出那种出卖友军换取生存的事情。
“齐团长,兵贵神速,战场的情况变化很快,一处阵地丢失连一个小时的时间都用不到,我们现在硬要照着昨天晚上的命令和态势来打仗,不就是对士兵和长官都不负责任吗?要我说,派传令兵给169团通知一声,我们先撤,也算是尽到我们的责任了。”邹德元重新拿起他的搪瓷缸子,继续劝道。
邹德元絮絮叨叨的讲道理,让齐恒心里越发烦躁,音调不禁高了几分:“我知道!”
齐恒哪里不懂这个道理,他也想立刻收缩兵力后撤,保全自身,反正补充团和169团又不属于同一个序列,而且现在战况太乱,又联系不到友军,就算齐恒真的卖了169团,也不一定会有什么惩罚。但见过太多国军部队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为图自保坐看友军陷入苦战,齐恒实在是不愿把并肩作战的兄弟往火坑里推。
“命令侦察连向高桥坪和永安市分别派出侦察兵,务必探查到这两地敌我的最新动向,给153号高地那边再派一批人,一定要和169团取得联络。”齐恒暂且强压下心中的焦躁,挥手招来传令兵,仔细吩咐道:“还有,让通讯兵尽快联通到一营那边的电话线,只靠传令兵传令太慢了。”
邹德元还想说些什么,刚张开嘴,头顶上却传来了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
“轰!轰!”
爆炸声炸雷般在团部外响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响,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颤抖起来,邹德元左手扶桌,右手搪瓷缸子里的凉水洒出少许,撒湿了他的长筒皮靴,头顶简易顶棚下雨一样落下泥土,很快就把团部里每个人都落成了土人。
“出去!出去!进防炮洞!这屋顶不防炮弹!”邹德元还在发愣,齐恒一把拽住邹德元的胳膊,拖着他跌跌撞撞往团部外走,团部里其他官兵也紧跟着往外跑,头顶不断传来炮弹撕裂空气的声音,但很快就被外边响成一片的爆炸声完全覆盖。
刚出团部,一颗炮弹就落在距离齐恒几人不到五十米外的山坡上,爆炸掀起的泥土噼里啪啦砸落在几人身上,邹德元手里还端着他的搪瓷缸子,一块半个鸡蛋大小的土块刚巧砸在里面,泥水溅了邹德元满身。
邹德元这才如梦初醒的扔掉搪瓷缸子,右手扶着腰间的枪套,被齐恒一把塞进战壕边的防炮洞里。
“蹲下,别趴!捂耳朵,张嘴……”齐恒紧跟着钻了进去,在邹德元耳边大声吼道,不过邹德元不止一次练习过防炮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