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婆盯着那一滩血,在发出几声狂啸后恢复了那副虚假的皮囊。
她舔舐着手背残留的血渍,尖嗓蔑语:“哼,你不是能耐吗?不是有灵剑吗?就这么点本事也想与我斗?哈哈哈我念婆还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绯霓紧握住伤口,靠下半身的挪动来支撑自己勉强抬起身子。伤口的疼痛致使她满头大汗,脸色发青,原本红润的嘴唇亦是苍白泛干。
咬了咬牙,难受而又坚忍不屈的目光在念婆扭曲的脸上停留,“我,我是没能耐!但总比你这虚伪狠毒的妖物要好!除了装可怜博取同情再趁机下手外,我看你才是那个真正没能耐之人!呸!什么人啊?分明就是妖,死妖,臭妖,烂妖,没本事的黑蜘蛛,八只脚的丑八怪!”
“你说什么?”念婆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再说一遍!”
此时,绯霓已强忍着痛,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了好些步子,才站稳了脚跟,声音虚弱的很,“说就说,我说你是一只没本事的八脚丑八怪!”
尽管细小,却在最后的“丑八怪“三字上,咬的特别用力。
念婆原本名唤念娘,是某个小村庄里,悄悄存在的一只小蜘蛛精,一心只为修仙而努力,既不现身吓人亦不害人性命,仅是悄悄地躲在属于自己的角落。
直到有一天,一位身材健壮模样硬朗的樵夫无意中闯进了她的视线。那是她这一世,头一次感受到凡人的魅力。
她总觉得,樵夫砍柴时的认真真好看。
一连数日,樵夫都会准时出现,而她,也会藏在树上,偷偷地看他。
有一回,由于自己恰巧躲在了樵夫中意的那棵树上,来不及逃走,随着大树的倒下,她也一块掉了下去。
本想利用蛛丝将自个儿拉回,怎知丝刚吐出,便让樵夫给发现了去。
之后便是狗血的被他关怀,狗血的被他放走,狗血的想要修成人形,光明正大的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地望他。
更是狗血的以凡人女子的身份去找他时,才发现几年的修行光景,他已有了妻孩,并且将几年前的那一幕忘得干干净净。
他把妻孩护在身后,指着念婆说,我不认识你,更不知何时放生过一只蜘蛛,我有妻孩,我很幸福,请你马上离去。
念婆说,你有妻孩没关系,我只需陪伴在你左右便好,我不在乎。
他吼,我不需要!你是妖,是恶心丑陋又狠毒的妖!而我是人!我警告你,若是再不离去,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念婆双目含泪,唇角划出一抹苦涩,我辛辛苦苦一心为你,换来的只是这么一句恶语中伤吗?既已决定无情,又何必虚情假意让我离去?干脆,杀了我吧,否则,我定会要了你妻孩的性命!
于是,当那把再也熟悉不过的砍柴刀在自己的脖子上落下时,念婆笑了,笑的狰狞又痛苦。
原来,所谓的悸动,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梦一场。
不甘与怨恨,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念婆失了心智,走火入魔,一瞬间白了头,成了暴走状态的妖。
等清醒时,樵夫一家三口已成为了自己利爪下的亡魂。
尚未学会爱人,便已将情爱的种子亲手葬送,随着樵夫一起埋进了地里。
望着那一堆黄土,念婆突然觉得,其实做妖挺好,至少得以永生。
从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回过神来,念婆再次变回了自己的真身。
她化步足为利刃,疯狂地向绯霓砍去,口中发出的嘶吼模糊不清。
在不断躲逃的过程当中,绯霓隐约听得一句,你们人类,才是最虚伪丑陋的那一个!
利刃斩断了地面上结成的厚重蛛网,绯霓自觉这对于自己来说,或许是个逃生的机会。
在念婆挥足砍下之时,她举起灵剑奋力挡了下来,大喊:“住手!”
已经赶回祭祀台,重启幻镜的北凌天在看到绯霓的现状后焦急万分。
黑蜘蛛向来做事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再加之被绯霓提及心底伤心一事,眼下更是不会放过她。但凭绯霓现在的能力,又受了重伤,不用想也知定是凶多吉少,难怪红绳会一直晃动难静。
多一瞬,北凌天都无法继续坐下去,眼睁睁地看着绯霓受罪。
他恨不得不顾天宗门的门规,不顾她被众人议论,立马飞进世贤楼,将已无力再支撑的绯霓抱出来。
都怪自己,为何非得给绯霓定下六命之约?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她得到广袤的认可与无垠的原谅吗?
还是,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找来的借口?
“北凌天!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究竟是霓儿的什么人呐?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又为何要置她于险境?”
应着声音而去,只见铜铃道长横眉怒目的冲着北凌天疾步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