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披了一件厚实的蓑甲,其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硕大的佛珠;而围着他的三人,则都是黑色僧衣,外穿破烂的袈裟,脖子上没有佛珠,但手边各摆着一杆薙刀。
看到这儿可能各位也发现了,单从穿着打扮和携带的东西来看,只能看出这四人僧兵的身份,却也看不出什么“怪”来,所以他们的问题,很显然都出在“脸”上。
拿那白衣僧人来说,他看着六十来岁年纪,不胖不瘦,别的五官都挺正常,唯独他那双紧闭的眼睛,其四周长了一大片和眼皮眼睑纠缠在一起的疤痕组织。
远远看去,他就好似带了个肉色花纹的大号儿睡眠眼罩,看着都让人膈应。
而那三个正值壮年的黑衣僧人呢,脸就更夸张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双耳,都像是朝内“塌缩”了一般,蜷缩成一个个畸形的肉团并挤进了耳道的内部,仅有一小部分还露在头外;而他们的双眼,则都映着那句歌词——“眼睛瞪得像铜铃”,睁得那叫一个圆啊,就好像随时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且个个儿眼球里都是血丝密布。
重藏跟这三位的眼神对上,那能不头皮发麻吗?
好在他错开眼神后,那些僧人后续也没再做什么,于是重藏赶紧定了定神,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回隼人和双谐那边,开始偷听他们的谈话。
而那一边,隼人正在讲述着他从海上回到日本的经历……
且说那日,隼人和痛风发作的孙亦谐在船上被倭寇所擒,孙哥的情况大家是知道的:尽管他冒充日本傻子的操作也不算完全穿帮,但那群倭寇并没有进一步甄别他国籍和智力的兴趣,只想杀了他了事,隼人帮他求情后,孙哥才得以落海逃生了。
而隼人呢……因为看起来白净,谈吐气质各方面也颇为儒雅,所以那倭寇头子猜测这小子可能是个日本国内的名门子弟,留着兴许有用,便把他收作了俘虏。
说是“俘虏”吧,但其实隼人也没有被那群倭寇绑住或者关起来;因为在船上,他本来也是无处可逃,关押他多此一举,你真把他关了绑了,还得有人伺候他吃喝拉撒,多麻烦?何况隼人看着就不像习武之人,那群倭寇都自恃会两下子,没人觉得他敢反抗。
就这样,隼人在那艘海盗船上被迫当起了苦工,在海上又漂了个把月。
直到某天,他所在的这艘海盗船,在打劫过程中遇上了另一伙伪装成商船“钓鱼”的海盗……
一场黑吃黑的大战过后,幸存者所剩无几;隼人仰仗着自己的阴阳师法术,用一个简单的障眼法隐去身形,便成功活了下来。
当时这两艘船交战的地点离陆地不算太远,至少在那儿用眼睛已可以看到陆地的轮廓,所以隼人在战斗接近尾声时,就去趁乱搞了艘小船,独自朝着陆地划去。
他原以为,这点距离,加上当时风平浪静,凭他一个成年人的体力绝对能划到岸边,没成想……就是“这点距离”,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哪怕是在陆地上,有时候目测的距离和实际也会有很大误差,何况是在一个浪头就能把你推出几十米远的海面上?
要不是几小时后赶上了一阵“顺潮”,隼人那天可能就要在海上力竭而亡了。
好在他最终还是侥幸回到了岸上,重归故土。
“那后来呢?你回国后在哪儿发迹啊?”孙亦谐听隼人讲到这里,又顺势问道。
“害!发什么迹啊?饿不死就不错了。”隼人一脸无奈地回道,“我现在这日子……那是今天东城算个命,明天西乡抓个妖……挣得全是辛苦钱,这还是赶上那些大户人家有需要的时候,若赶不上,那我便只能自己打猎挖菜、餐风露宿。”
他这是实话,就看隼人此刻这身朴素的衣装,也知道他如今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他在中原的时候呢那时候好歹还穿着全套阴阳师的装束。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在很多人的印象里,阴阳师这一行不都是由大名乃至皇族供着,身份尊贵、衣食无忧的吗?
那我只能说,贺茂隼人……他的运气不好。
隼人虽是名门之后,但却恰好生在一个特殊的时代,且又刚好是他们贺茂家最落魄的一支的末裔,您从他前文书远赴中原混饭吃也应该能猜出来,他在日本的生活从来也不好过。
“这样啊……”黄东来听到这里,想到了什么,接道,“那今天你来这儿,为的是……”
“唉……”隼人叹了口气,“我是受了东面八重乡一户姓富田的人家委托,来这里找他们家的少爷的。”
“哈!”孙亦谐一听就明白了,“我猜猜,他们家少爷跑这山里来,被妖怪给弄了?”
“呵……”隼人苦笑一声,“谁知道呢……”他顿了顿,“或许那位少爷确实遇到了妖怪,又或许……他只是在山里失足摔死了、被野兽吃了、或被歹人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