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积得挺厚实的。
半笼天光顺着雪照进了祠堂里。
张辽的脸庞也染上了白色。
他觉得嘴巴有些干渴,随手在身边摸了摸,抓起了一个酒壶。
甘甜澄澈的酒水顺着咽喉淌进肚子里,让他清醒了一些。
甜酒?
酒?
张辽抹了把脸,却发现天光之下,叔父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原来这还是梦啊?
“要喝,喝甜酒,少喝烈酒,喝多了伤胃。”
张通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他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肩膀。
“好。”
张辽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叔父。
这段日子没见,甚是想念。
“还有,早点成家立业,别把我张家的血脉给断了。”
张通打趣地说了一声,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用丝帛包着的手镯。
“这是你二奶奶留给我的,让我娶妻的时候,送给该送的姑娘。”
张通的眼神似乎是在追忆过去,充满了唏嘘。
“可是你也知道,你叔我,一辈子都赔给了唯一一个姑娘。”
张通抬手指了指前方的雁门关。
“这手镯送不出去的。”
“留给你了,这手镯有宁神轻灵的功效,你平日里要是有处理政务什么的,可以自己戴着。”
“如果遇到对的人,那就送出去吧。”
“混小子。”
张通慈眉善目,和那个矗立在雁门关顶永不倒下的猛将看着就不像。
“梦入神机,把握机缘。”
“以后的路长,你要好好走,别跟我一样,一辈子被捆在一个地方。”
张通摘下了自己的战盔,自嘲地笑了笑,一头长发散在空中。
张辽才发现曾经强壮威武的叔父,不知道何时,战盔之下尽是白发。
“更别心甘情愿地被捆着,你叔我,吃这个教训吃惨喽。”
“我走了。”
张通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将战盔夹在了腋下,大踏步地踩着雪,朝着山下走去。
张辽伸手想抓住他的肩膀。
却只能抓到一片空。
“别想我,想想怎么娶个好媳妇。”
张通笑着。
雪是白色的。
发是白色的。
天是白色的。
云也是白色的。
张辽痴痴地看着。
看着他的叔父一步一步从雪踏上天,踩着云,到了雁门关顶。
自天有云落,自地有雾起。
腾霄越空,冥冥立于雁门关之上。
须臾间,风雪激荡,云开雾散,天光地气合为一处。
张通就站在那天地之间。
白发飘扬,左手挟盔,右手攀刀,以面朝北,以背砥汉。
他微微侧过头,将看不看。
侄儿长大了,也该放下了。
凝望着塞北雪原,张通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长刀震地,斥声通天。
此举之行,他的身形不再凝结,而是慢慢地,慢慢地溃散,分解,化作星光万点。
星光如尘,飘雪如水。
尘水相融,落入这雁门关城阙。
枯萎许久的关核似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补充,张辽能够感受到雁门关的城墙屏障愈发凝实,他在这里生长,一点改变都能够觉察得出来。
更何况这让雁门关焕然一新的改变?
以身入关吗?
张辽看到,在雁门关的城关楼顶,在那层雪顶之上,有道灵体的身形逐渐被凝造起来。
虽然还没有完全,但是他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自家叔父。
但是他没有在这道灵体上感受到鲜活的灵魂,没有感受到熟悉的感觉。
这道灵体,成型之后,再也没有动过,就那么静静地矗立在雁门关顶,像是一把珍宝伞,遮挡庇护住这不大的雁门关。
长刀向北,银盔面南。
张辽觉得这个梦不该是梦。
因为它真实得过了头。
但是他心中是愿意这是梦的。
因为它是张通一生的写照。
自己还是从这梦中醒来吧。
张辽闭上了眼,站在风雪中。
再睁眼,世间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张通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前所有的痕迹似乎都消失了,只有漫天的风雪在盖着这座小祠堂。
“都是梦吧。”
张辽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那环玉镯,朝着张通的雕像一拜,转身下了山。
过了良久。
在祠堂一旁被雪覆盖住的巨岩后,转悠出来一个道士装扮的人。
鹤发童颜,手捋拂尘,白衣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