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诗人张籍,在他的横吹曲辞陇头一诗中,描写了凉州陷落时的情景:
陇头路断人不行,胡骑夜入凉州城。
汉兵处处格斗死,一朝尽没陇西地。
驱我边人胡中去,散放牛羊食禾黍。
去年中国养子孙,今着毡裘学胡语。
谁能更使李轻车,重取凉州入汉家?
从这个时间节点开始,河西走廊被吐蕃一刀斩断,西域与内地的音讯断绝,但西域唐军仍在坚持,虽与内地再无联络,却仍旧奉唐朝正朔。
在吐鲁番出土的高耀墓志,有广德四年相当766年年号。
实际上,广德只有两年763764年,765年代宗改元永泰765766年。
墓志仍然沿用广德年号,明在765年以前,就己失去联系,不知长安改元之事。
西域唐军私铸的“大唐建中钱”
杨志烈被杀后,他的族弟杨休明,续任为河西节度使兼伊西庭节度使。
杨休明刚刚上任,吐蕃便大举进攻河西。
大历元年766年,甘州沦陷,杨休明被迫退守沙州敦煌。
此时,杨休明所能管辖之地,仅余沙、瓜、肃、西、庭五州。
杨休明主政河西、北庭的三年间765767,河西、北庭之间的交通也渐渐被隔断,行政上只好各自分立,由曹令忠主北庭,周鼎主河西。
代宗大历二年767年前后,杨休明试图前往庭州征调兵马,不料被伊西厅留后周逸,勾结突厥杀害于长泉。
大历元年766年,河西唐军的形势
失去最高长官的河西唐军仍未放弃,杨休明死后,时任巡抚河西观察使的周鼎,肩负起河西节度使的重任。
周鼎主政河西十年767年777年间,河西军防形势更加严峻,肃州酒泉、瓜州瓜州县相继沦陷,沙州与北庭的联系彻底断绝,沙州成为唐朝在河西保有的最后一座州城。
大历十一年776年,吐蕃赞普赤松德赞移帐南山祁连山,令尚绮心儿攻打沙州,心神俱疲的周鼎决意放弃沙州,焚城而去。
可这一政策,遭到沙州大族和民众的激烈反对。
大历十二年秋,沙州马使阎朝杀死周鼎,自领州事,又坚守了8年。
唐德宗兴元元年784,沙州城中军粮耗尽。阎朝打开官仓,以一匹绸缎换一斗麦的价格,向大户募粮。
城中豪门踊跃交易,短短数日便筹得大批粮秣。
欣喜不已的阎朝登高而呼:“军民又有粮食,可以继续死守了!”
新唐书吐蕃传:自领州事城守者八年,出绫一端募麦一斗,应者甚众,朝喜曰:民且有食可以死守也
就这样,沙州城又坚持了两年唐德宗贞元二年,援军依旧杳如黄鹤,而粮食再次耗尽。
眼见固守无望,阎朝以“苟毋徙它境,请以城降”为条件,开城投降。
至此,整个河西走廊尽数沦陷,河西唐军在不断西退,孤立无援的局面下,苦苦支撑了22年之久。
吐蕃在占领河西走廊后,废弃了唐朝的行政体制,代之以部落制。
同时,强力推行蕃化政策,让河西唐族改易穿着、学蕃语、赭面纹身。
据张淮深碑记载,“河洛沸腾,……并南蕃之化,……抚纳降和,远通盟誓,析离财产,自定桑田。赐部落之名,占行军之额”。
生在在河西的唐族,不得不“形遵辫发,体美织皮,左衽束身,垂肱跪膝,内心衔怨含恨,近百年而无路申屈”。
这种“蕃化”的政策,甚至从婴儿时期便开始做起。
因此,出土于沙州的阴处士修功德记才会有,“熊罴爱子,拆襁褓以文身”的记述。
吐蕃服饰复原图
但很多河西唐族,心底里依旧怀念“唐人”的身份。
每到新年祭祖时,他们都会穿上唐服,面对东方伏地嚎啕。祭拜后,再将唐服脱下秘密珍藏。“每岁时祀父祖,衣中国之服,号恸而藏之”阴处士修功德记
每当先人故去,后辈们在清洗遗体之余,也会为他们穿戴上故国衣冠,以免祖宗嗔怪。
唐穆宗长庆元年821年时,唐使刘元鼎赴拉萨参与长庆会盟。在途经龙支城青海民和县北古城时,数千老人望唐旗而哭拜。
他们哽咽着询问:“大唐子可安好?可还记得,陷落吐蕃的遗民?唐军何日能来相救?”
至龙支城,耋老千人拜且泣,问子安否,言:“顷从军没于此,今子孙未忍忘唐服,朝廷尚念之乎?兵何日来?”言己皆呜咽。密问之,丰州人也。
此时,距凉州沦陷,已过去了整整57年。
我在看新唐书吐蕃时,这段记载不期而至,如重锤般砸在心头,砸得我泪流满面。
瞬间便让我想起了,范成大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