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四十二 爱与怜悯  心理医生与母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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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但在心理咨询室,没有什么问题值得回避。

死亡虽然人人恐惧,但某些时候如果不谈论更让人恐慌。比如患绝症的病人,明明自己知道大限将至,家人也明白他为时不多,但是彼此都不说这个话题,视之为禁忌,小心翼翼不提及它。这对于病人来说,是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显而易见的事情,却故意视而不见,这种心理上的压力,使死亡显得更神秘,更可怕。同时,也让病人只能独自承担恐惧、孤独与无助。如果此时可以交流死亡的话题,则至少不会那么孤单,他人的陪伴、理解也会减缓死亡的焦虑,增加面对的勇气。

尤为重要的是,对一些来访者来说,死的恐惧就是一切问题的绳扣,解开了它,也就解决了问题的根源。

吴医生想起一个年轻的父亲,年仅9岁的儿子对他说,爸爸,人为什么要死呀,我不想死,我很害怕死。做父亲的训斥孩子,别胡思乱想,你还小,离死还早呢!

这个父亲感叹道,话虽然这么对孩子说,但其实我这个大人心里也很怕死,一想到自己及家人将后都会死,这个家没有了,那心里就极其难受,更不知道如何帮助孩子克服死的恐惧。.

S的内心也存在着恐惧,就他先后触及的两个症状——失眠和疑病,分别对应着他两种恐惧。

失眠看似对一些事物的担心焦虑,但实际上也表明害怕自己失去控制,对睡着的状态不信任。睡眠是一个放松的状态,放松对外在所有的防备。

疑病,则是对身体的不信任,就像一个人开着一辆车,总是担心会发生故障抛锚甚至报废。疑病疑的是疑难绝症,也就是致死之病。

死亡,是人生最大的失控和最大的风险。一死万事休。只要一个人还没有死,就仍然存在希望,而死了,则一切都结束了。

警长的妻子沙丽丽现在面临的也是这样的问题——前男友在不久的将来会死去,并且是孤独地死去,这个意象激起了她内心强烈的反应,引起目前持续的焦虑。

当沙丽丽再次来咨询的时候,她仍然在寻求着解决这一问题的答案。

吴医生问:“底是什么让你觉得对前男友有责任?”

“想到他一个人孤仃仃地躺在那里,然后死去,就很心痛,不能接受。”

“这听起来更多的是可怜他?”

“我一直挺可怜他的,命运待他真的不好。

他小时候家里就很穷,不是穷,是很穷。大学毕业之前,我去过一次他的老家,在山沟沟里面的一座小村,四周山接着山,山绕着山,从最近的镇上走过去,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一座泥坯房,泥土和稻草搭起来的,家里除了一个土灶,一个破烂的柜子,一个四方桌、几条长板凳,还有两张竹床,以及一些坛坛罐罐,就没有别的东西。什么叫家徒四壁,到他家我算是见识了那个样子。

他的父亲有癫痫病,不时会发作,也没钱吃药看病;母亲是一个瘫子,双腿都不好,不能直起来走路,借助一条矮板凳,在地上爬着走。他有一个姐姐,比他大三岁,可是,姐姐是一个侏儒,说小时候还正常,在5岁大的时候,因为发高烧好几天,没去治疗,后来烧是退了,但从此不长高子,智力也一直停留在5岁的时候。这就是他的家人,全家就他算是正常人,而且还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那一次,我在他家就根本没有办法吃饭,吃不下,也睡不着。

这次听他说,大学毕业几年后,他父亲就去世了,现在瘫子母亲和侏儒姐姐还在农村生活,原来的土坯房翻建成了瓦房,条件可能比以前好多了,但两个残疾人算是相依为命。可如果他也走了,我不知道他母亲和姐姐将后怎么过?我不敢想像。

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亲戚,他父亲是一个独子,有个姑姑嫁得挺远。在这次相逢之前,我没有觉得他们与我有什么关联,但见到他之后,我想起他们一家人的命运,就觉得有一种责任要去承担起来。

他一直很节俭,上中学后,中学在镇上,每个周末他回一次家,走一个多小时山路,然后驮着一袋米和一罐咸菜再往回走。米自己用不锈钢饭盒在学校食堂蒸,然后一个星期就着咸菜下饭。上了大学之后,他也是经常只吃一个素菜,很少吃荤菜,衣服就那么几件,鞋子就那么几双,反复着穿......”

“说起他的家庭和生活,你很心酸。当时你看到他家这么穷,有没有影响到你的感情?”

“心理肯定有触动,但没有动摇我对他的感情。其实,我没去他家之前,他就把家庭情况都给我说了。带我去他家,就是给我看真实的情况,看我愿不愿意再交往,这也表明他的坦诚。如果愿意的话,就意味着要到一个地方去工作,因为临近毕业要联系工作单位了。那时特单纯,根本不在乎那些,觉得有爱就行,你这个人好就可以,所以不在乎。”

“你爱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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