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从浙江西进南直隶入徽州府,再一路北上的消息早就遍传大江南北,虽然只有三四持刀倭寇,但泾县的守城兵丁竟然不敢抵挡,也不敢去关城门,一哄而散逃窜开,让李福等人施施然安全出城。
一个时辰之后,还在惊惶中的泾县更乱了,守城兵丁两腿哆嗦着看着从被卷起的漫天黄烟中出现的军队,狭长的长刀、古怪的口音发髻让他们胆战心惊。
不过,来的并不是倭寇。
前去问话的护卫急匆匆跑回来,“一个时辰前,倭寇在城内闹了一通,兵丁、百姓死伤十余人,知县领兵追击。”
这护卫是最早一批跟着钱渊的,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问过了,少爷在城内出现过,宝蓝色长衫……下摆被割断。”
“泾县知县?”徐渭心思急转,“带了多少人追击?”
“三百多兵丁乡勇。”
“杨文,你我先去。”王义吆喝一声,“这边交给钟兄弟。”
王义和杨文来的正是时候,泾县的知县丘时庸在距离县城七八里处被汇合的倭寇打得落花流水,三百兵丁乡勇只死伤十余人就大部溃散,要不是援军来得及时,丘时庸难逃一死。
“跑的倒是快!”杨文狠狠一刀劈在树干上,眼睛盯着远去的倭寇背影,其中那个蓝宝色身影不快不慢,却没有回头张望。
“虽然龙川一战被倭寇伏击,但前前后后倭寇在你们手上至少丢了七八百条人命。”气喘吁吁赶来的徐渭扶着树干。
的确如此,看到有援军赶到,倭寇本不以为意,但看到几只狼牙筅顶在前头,倭寇首领立即下令撤退,知道这帮人不好惹。
“有……有个……”三十多岁的知县丘时庸狼狈的坐在地上,勉强爬起来,强作镇定道:“那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看样子像是倭寇谋主。”
“狗屁!”张三瞪着牛蛋大的眼睛,右手一用力抽出长刀。
“张三!”
“张三!”
徐渭和王义同时厉喝阻止,钱渊被倭寇裹挟的消息如今还被严格控制中,一旦消息走漏,被倭寇知晓……
丘时庸被张三的长刀吓得又坐回地上,茫然看着周围兵丁视线带着的杀气,想解释什么但又不敢说话。
还真不能怪他这么想,倭寇和官兵乡勇刺刀见红,杀声震天,而钱渊被三四人“簇拥”站在远处观战,虽然距离远,但丘时庸这种文官能敏锐的通过细节感觉到那是个读书人。
倭寇向来是以海商、渔民、倭人、罪犯为主力,很少有读书人甚至士子卷入其中,而读书人出现在土匪、倭寇中,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梁山上的谋主吴用。
王义亲自带着精锐远远跟在倭寇后面,杨文、徐渭一行人暂时在泾县落脚,直到夜幕降临,王义才疲惫的回来。
“径直往北去了。”王义接过毛巾擦了把,“这附近地形我不熟悉。”
徐渭趴在地图上看了会儿,“往北有两处,一是偏东的宣城,二是正北的南陵。”
“啪!”徐渭一巴掌拍在桌上,“之前猜测的没错,是南陵!”
钱渊很确定倭寇下一个目标是南京,这是他通过倭寇的行踪、前世的记忆,以及种种情况的分析得出的结论。
而比历史提前几年进入胡宗宪幕府的徐渭也作出了同样的猜测,这股倭寇除了在龙川一战之外,奔跑迅捷,从不恋战,有着非常明确的目标。
进入徽州府后,倭寇径直北上,绩溪、旌德、泾县,下一个是南陵,再往北是芜湖,一旦过了长江就是太平府,再北上……就是南京。
在旌德县被破后,徐渭敏锐的察觉到倭寇的行动目标,并立即写信派人送回巡抚衙门,虽然南京守备兵力充足,但多年不历战事,一旦战败或有失,杨宜、赵文华、胡宗宪一个都跑不掉。
因为长途跋涉导致疲惫不堪的徐渭猛烈的咳嗽了一阵,脸色愈发苍白,“不用想了,倭寇不敢走官道,我们直接从官道去南陵!”
徐渭猜的没有错,“南陵”这个地名也出现在倭寇嘴里。
虽然不清楚前世安徽省的地形,但大致的方位还是有数的,在脑海中换算了下,钱渊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李哥,南陵……好像是芜湖附近?”
“哎呦,你个账房先生对地理倒是挺精通的。”一旁的王姓向导笑道:“家里有人经商?”
这年头,对地理熟悉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走南闯北的商人。
“父亲兄长经营棉布、茶叶生意,以前听他们说起过。”钱渊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可惜两年前都没了……不然说不定还能继续进学考个秀才,也不至于做个账房。”
“不会遇上劫道的了吧?”
钱渊脸色黯淡下来,叹了口气,“沥港。”
“哎,也是个可怜人。”李福亲热的搂着钱渊的肩膀,“以后有什么打算?”
毫无疑问,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