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让钱渊意外。
传言中号称比国库还有钱的严世蕃的别院貌不惊人,完全看不出什么豪奢之处,而严世蕃本人双目有神,虽然身材并不魁梧,但沉稳有度,看不出什么狂傲之气。
“展才何来之迟也。”严世蕃伸手点点钱渊,“前日送帖,今日方至,为何?”
钱渊扫了眼严世蕃身后诸人,只认得一个赵文华,笑着说:“梅村公提过,东楼公脾气不好……如无昨日消息,钱某如何敢登门造次?”
“哈哈哈!”严世蕃抚掌大笑,“陛下否曹邦辅,难道还能选王诰?”
“九成九也未必拿得准,钱某胆怯,让东楼公见笑了。”
“啧啧,东南士林赞钱展才有气节,却没想到如此滑不留手!”严世蕃笑骂了句。
其他人没听出什么,但赵文华却听出了这几句话间暗藏的机锋。
严世蕃说的很清楚,你钱渊得罪了徐阶,得罪了李默,难道还不贴上来靠着?
而钱渊也说的很清楚,没有胡宗宪上任浙直总督这份见面礼,实在没胆子登门。
短短几句话,钱渊巧妙的逢迎了严世蕃的心理,却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赵文华插嘴笑道:“展才的滑不留手,赵某在杭州就早有领教,只是……拿我开玩笑,何时说过东楼兄脾气不好了!”
“我脾气全京城人都知道。”严世蕃两眼一翻,做了个手势,“请吧,今日专为展才设宴。”
钱渊笑吟吟的让诸人走在前面,赵文华是工部尚书,能和他并肩而行的,应该都不是普通官员。
一行人落座后,严世蕃才一一介绍,今天除了赵文华之外还有三人。
脸白而貌似端谨的是董份,嘉靖二十年进士,庶吉士出身,如今是右春坊右中允兼国子监司业,这是明朝最快捷,也是最正统的翰林路线。
笑吟吟和严世蕃谈笑风生的中年士子是唐汝楫,嘉靖二十九年状元,如今还在翰林院熬资历,不过他的父亲唐龙和严嵩是故交,唐汝楫早年就在严府随意进出,和严世蕃互相称呼都是”世兄“。
坐在最下位的是白启常,肥胖的圆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一双眼睛只有绿豆大小,放在后世那真是喜剧片的好料子,此人也是嘉靖二十九年二甲进士,因逢迎严世蕃而得宠。
钱渊一一行礼寒暄几句,心里琢磨了下,赵文华是自己的故交,出现在这种场合是理所应当的,剩下三个人真是有点意思。
首先,这三个人都是正统的进士出身,而且至少是二甲进士,但三个人在严世蕃眼中扮演的角色不一。
如无意外,董份很快就能跳出翰林院在六部出任侍郎级别的官职,一跃成为严党的核心人物,场面人物,毕竟如欧阳必进、赵文华都年岁不小,而且也升无可升了。
白启常显然只是个弄臣,如今担任的也是闲职,光禄寺少卿,地位最低,但说话却是最多,言谈间八面玲珑,这是个活跃气氛的角色。
最让钱渊意外的是唐汝楫,一般来说入了翰林院是需要经过九年考满才能升迁或兼职的,但此人凭借和严嵩、严世蕃的关系在今年四月份得以给裕王讲课。
唐汝楫可能是如今翰林院中最为春风得意的人,状元出身不稀奇,关键是他才是真正八面玲珑,因为他的父亲唐龙和内阁首辅严嵩交好,当年在吏部任职时对内阁次辅徐阶屡屡有提拔之恩。
要知道唐龙已经死了好些年,这丰厚的政治遗产自然是落在唐汝楫头上,现在又兼任给裕王讲课,虽然还不算是裕王府的讲官,但日后也算潜邸中人了。
闲暇间在心里整理了下,钱渊不禁深深的羡慕嫉妒恨,自己如果有这般的开局,怕是早就将高拱赶出裕王府了!
无论严嵩、严世蕃如何祸乱超纲,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绝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考虑嘉靖帝驾崩之后……唐汝楫很可能就是他们挑中的那个人。
呃,历史上还真是这样,不过很可惜,严嵩没有考虑到,忍气吞声了那么多年,到自己致仕后还笑脸相向的徐阶心中的怨气那么重。
在徐阶的指挥下,但凡是和严嵩沾上关系的官员一律被弄下去了,也就胡宗宪撑了些日子,唐汝楫在严世蕃死前就被罢官削职,最终灰溜溜的滚蛋。
“来来来,再来一杯。”严世蕃看钱渊有些心神不宁,笑道:“展才,还能饮否?”
钱渊干脆利索的一仰脖子,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一旁的白启常连声叫好。
“好了好了,还是少喝点吧。”严世蕃大笑着指指钱渊,“脸颊微红,展才醉了。”
钱渊拱手笑道:“东楼兄储藏美酒实是太醇,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无妨无妨,小口就是。”严世蕃嘿了声,开始问起东南诸事。
钱渊心里有极为古怪的感觉。
首先,号称豪富的严世蕃的别院并不豪奢,酒具、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