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北京城内很多人都感觉到了“震感”……虽然他们肯定不知道这个词,有的年长者猜得到应该是某处有地龙翻身,但城内依旧风平浪静,毕竟这对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影响。
直到两日后,先是兵部最先得到消息,秦晋之交有地龙翻身,死伤无数,声震如雷。
再过两日,地方官员和巡按陕西的御史先后递交奏折,大致确定地震发生在华县、渭南、华阴及朝邑、蒲州等地。
钱府。
后院正堂,桌上摆着的菜肴已经热了一遍,陆氏和钱渊还没动筷子,环绕在周围的丫鬟、婆子都垂手肃立,只偶尔传来女婴的啼哭声,这是钱铮去年纳的小妾产下的女儿,小名“窕窕”。
“叔母,让窕窕先吃吧。”钱渊劝了句看陆氏没有反对,冲着一旁堂妹的乳母使了个眼色,后者将孩子带入后堂。
又等了会儿,钱渊虽然有点不耐烦,但也无可奈何,叔父下午让随从回府,吩咐钱渊晚上来这边用饭。
平日里钱渊对饮食的态度……能亲手下厨就亲手下厨,能拉上好友一起最好,实在找不到人把杨文、张三拉上桌,陆氏为此私下牢骚了好几句,管束外院的马管事还和张三闹过一场。
原本钱渊是计划让叔母管理后院,外面交给杨文、张三,但无奈这两个家伙没什么经验,最终还是让叔母老宅马管事负责,杨文等人只顾着护卫、随从工作。
瞄了眼桌上没什么热气的菜肴,钱渊琢磨待会儿回去得吃点夜宵,这时候钱铮终于回来了。
陆氏迎上去指挥两个丫鬟拍掉衣服上的雪花,又换了个外衣,喝了杯姜汤,又两个丫鬟带着婆子将菜肴又端下去热了热,钱铮去简单洗了个热水澡这才坐下。
都热了两遍了,再好的菜钱渊也没胃口,不过似乎钱铮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面色凝重道:“此次地龙翻身,死伤极为惨重,遍观史册,闻所未闻。”
钱渊顺势也放下筷子,“叔父,据说是陕西?”
“陕西、山西交界处,死伤最重的是潼关、蒲州,今日山西巡按递来的折子,两地死伤约莫十之七八,华县、渭南也过半。”
钱渊对此并不意外,这种天灾,后世都没什么好办法,这个时代几乎只能等死。
钱铮长叹一声,“道路改观,树木倒置,阡陌更反。五岳动摇,或岗阜陷入平地,或平地突起山阜,涌者成泉,裂者成涧,地裂纵横如画,裂之大者水火并出。井泉涸废,新泉涌流,喷高丈余。山移河徙四五里,涌沙、陷没亘数千里。”
这是今日折子里对地震的描写,钱铮如今在通政司任职,此类折子都能先一步看到。
钱铮是这个时代最正统的那种士大夫,刚正清廉,忧国忧民是他最真实的写照。
但事实上,这种人天下并不少见,但朝中五品官以上的,钱铮堪称大熊猫级别的保护动物。
对于此次地龙翻身的反应,京城中有好几种,其中主流意见是,嘉靖帝应该下罪己诏,检讨自己,革新吏治……毕竟天子天子,地龙翻身那是你嘉靖帝的锅,这个黑锅除了你谁都背不起,也没资格背!
而钱铮看到的是,地震之后铺天盖地的流民,山西、陕西都不是产粮重地,黄土高坡嘛,再往后必定是千里无人烟,路边皆尸骸。
钱渊歪着头想了会儿,“好像前两年关中都是大旱,岁荒粮歉……这次户部有的忙了。”
“难啊,户部即使能抽调粮食、银两,只怕也是杯水车薪。”钱铮又是一声长叹,饮了口酒后正色问道:“渊儿,你到底和兵部左侍郎王民应是何等关系?”
钱渊一愣,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最早在杭州借王忬之力为父兄复仇,但也为王忬送上一份大礼,之后和太仓王家合作开糖铺,获益颇丰,但说起关系远近……基本只存在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仔细听侄儿大约描述了一遍,钱铮紧锁眉头,手捋长须,给陆氏使了个眼色将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才轻声说:“今日有御史上书,弹劾王民应,其中提到其驱使士子为幸进……”
钱渊两眼瞪圆,这什么鬼?
我被王民应驱使?
还是幸进小人?
钱渊直截了当的问:“御史?谁的人?”
“此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籍贯山西。”钱铮缓缓道:“还有一人上书弹劾王民应三年前任浙江巡抚时剿倭不利,倭寇至今不息,此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也是籍贯山西。”
“山西?”钱渊眯着眼低声道:“蒲州杨惟约?”
杨惟约就是历史上被严世蕃赞为天下三杰的山西蒲州人杨博,如今任兵部尚书。
钱铮对侄儿如此快寻找到目标的行为并不惊诧,点头道:“应该是他,只是不知为何。”
“奏折中应该没有点出名字吧?”
“没有。”钱铮皱眉道:“但明眼人都知道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