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其实一直有两个国子监。
初年,明太祖朱元璋初定金陵,建校舍于鸡鸣山下,重设国子监,后又在老家凤阳另置中都国子监,洪武末年取消归于京都国子监。
永乐年间,朱棣先是令北平郡学改名国子监,后因迁都,留下了南京国子监。
在明朝中前期,国子监一直是文官体系中极为重要的一支,从这里考中进士的不知凡凡,就算没中进士,直接以监生的身份出仕者也很多,做到大九卿的都有。
比如把明成祖朱棣弄得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的名臣铁铉就是国子监出身,不过自几十年开例监之后,国子监大不如前,原本是挑选各地最好的士子,现在是交钱就能进……
但从十几年徐阶任国子监祭酒之后,风气又是一变……其实这是朝中主流的想法,而不是钱渊的想法。
国子监这几年风气一变,主要原因在于大名鼎鼎的杨继盛,死劾严嵩,最终被冤杀于昭狱之中……虽然对外声称是病死,但朝中人人都知是严嵩下的手。
为此,时任国子监祭酒王才勃然大怒和同乡严嵩断交,最终被贬官归乡,继任者是王才的同年,嘉靖二十年状元,南直隶淮安沈坤。
“晚辈拜见十洲公。”
十几人同时躬身而拜,五十多岁的沈坤头发微白,身材挺拔,满脸红光,笑道摆手,“无须多礼。”
沈坤的视线先是落在最前方的诸大绶、陶大临、徐渭身上,然后又落在年轻的冼烔脸上,最后才看到了站在人群中,不前不后的钱渊。
“这就是华亭钱展才?”
“晚辈钱渊,拜见十洲公。”钱渊越众而出。
“与吉兄收的好弟子。”沈坤摇摇头,“你殿试的考卷老夫也看过了,其他不论,那笔字……”
同为华亭人的夏时忍不住低头偷笑……徐渭曾经这么评价过,不论才学,光看那笔字,钱展才决计进不了一甲,二甲都难,朝廷也是要脸面的!
关键在于,沈坤提到的与吉是他的同年,也就是钱渊的老师,嘉靖二十年会试第一的陆树声,从会试第一到二甲进士,陆树声主要就是吃了那笔字的亏,结果学生钱渊……也就是没有四甲,殿试也不会落榜。
沈坤虽然是淮安人,但祖籍昆山,祖父一辈才迁居怀安,对浙江、松江也颇为熟悉,几句话一扯,很容易拉上关系。
聊了一阵后,沈坤笑道:“早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去吧。”
众人又拱手送别,在小吏的指引下走出原因,钱渊回头看见沈坤大步离开,背脊挺直如松,看上去不像个文人。
的确如此,沈坤虽贵为状元,但他在历史上留下名声,却是因为武事,淮安遭遇倭寇侵袭,沈坤散尽家财组建乡勇,连战连胜,时人称颂,将这支乡勇称为“状元军”。
只可惜没几年,就被言官参倒,冤死狱中……说实话,严嵩倒台之后,那些科道言官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连高拱、徐阶都是先后被科道言官弄走的,也难怪张居正上台后有那句话,六科不觉察,则臣举之。
今天一伙人来国子监倒不是专程拜会这位沈坤的,所有新科进士都要来国子监领进士服。
“这也……”
众人面面相觑,摆在他们面前的十几件进士服,除了表面还算干净完整,实在找不出更多的优点。
徐渭已经算是够不讲究的了,往前走了几步拿起一件,不禁立即闭住呼吸,“多少年没洗了……”
“洗肯定是洗过了,但看看这眼色……”孙铤笑着说:“至少三十年了,也就是说至少有十个人穿过。”
“穿一次,然后就送回来丢在后面屋子里,直到三年后拿出来随便洗洗。”吴兑解释道:“说不定多少老鼠都在里面做过窝。”
孙铤和吴兑都是国子监出身,对这些犄角旮旯的破事很了解,添油加醋的一顿说。
“那怎么办?”陈有年是官宦世家出身,是有洁癖的。
“急什么?”钱渊撇撇嘴,冲着孙铤和吴兑努努嘴,“看看他们俩的样子就知道了,肯定有办法。”
孙铤嘿嘿笑着,带着大家从侧门出去,钻进一条小巷子,七拐八拐才到地方,已经有七八个新科进士在里面了。
“试试吧,都是成衣。”吴兑笑道:“价格也不算太贵,不过穿完之后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要交付回国子监的。”
“凭什么啊?”
“人家三年开张一次,还不能多赚点钱?”
“也是没办法,国子监穷啊。”孙铤小声说:“实话实说,像国子监一样穷的还真不多……那些进士服也是这么一批一批换的。”
钱渊微微点头,已经入京好几个月了,叔父钱铮也来了几个月,当年他在京城是待了十多年的,私下说了不少类似的事。
六部就不说了,各有各的门路,就算礼部不还有教坊司在手嘛,之前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