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科举一科取士三百人,其中一甲三人入翰林院,另馆选十数人到数十人为庶吉士,剩下的才会选官。
最好的去处自然是直接入六科、都察院,再次入六部做主事,不过这些名额大都是二甲进士。
三甲进士最差的被塞进行人司,那就是为了进士没地儿去才扩充的,几百号人……非进士不可入。
而三甲进士最好的出路就是任知县做出政绩,这里面分成两条路。
其一如聂豹,先后任华亭知县、苏州知府、平阳知府,之后才被调入京。
其二是只做一任知县,有了政绩立即被调回京城入六科为给事中,或入都察院为御史。
给事中和御史虽然都是科道言官,但也是有区别的,御史是有可能外出巡按地方,一旦遇事立即提拔使用……王民应、吴百朋就是例子,他们都是从正七品的巡按御史,直接一步登天被提拔为浙江巡抚。
而下一个很可能就是王本固,他是嘉靖二十三年进士,被任命为乐安知县,任满考评第一等立即被选入都察院,先后巡按陕西、四川,现在又即将任浙江巡按,金光大道就在脚。
所以,如吴时来、张居正、董传策都能理解现在王本固木讷外表下的那一丝骄狂。
董传策是嘉靖二十九年二甲进士,授刑部主事,到现在六年了都没挪窝;吴时来同年三甲进士,授松江府推官,调回京任刑科给事中,两人看向王本固的眼神中带着羡慕。
而张居正不同,他和这三位走的不是一条路,相对来说心态平和,但眼中却有一丝狐疑。
虽然和钱渊之间就差撕破脸了,但张居正很信得过钱渊的眼力……其他的不说,随园那么多士子,几乎个个都中了进士,而且包揽前四。
三日前,张居正带着王本固去随园拜访,他敏锐的察觉到钱渊虽然脸上挂着笑意,看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实则对王本固很是排斥。
“诸位,来迟一步,抱歉抱歉。”进门的是徐璠,“今日为子民兄贺,都是小弟的。”
“鲁卿,要不是你的,我们可不敢选钱家酒楼。”董传策笑道:“今儿这一顿,换成其他地方都够五顿了!”
鲁卿是徐璠的字,一听这话,脸有点僵硬,女婿入京已经好一阵儿了,到现在也没去徐府拜访,前些日子要个锅子,居然不给!
要不是钱家酒楼在京城独树一帜,而且自己还不用出银子,徐璠还真不想选在这儿!
“展才是当世陶朱公嘛。”张居正笑吟吟道:“中玄公曾言,展才足以为计相,在本朝那就是大司农了。”
“担任大司农者,必是清廉如水,两袖清风,不取分文,家无余财。”王本固摇摇头,“那日去随园,钱展才世家出身,日常豪奢……”
“说的是,他做户部尚书,说不定把太仓的银子全搬到自家的银库了!”徐璠立即眉开眼笑,解气了……他就是这种人,无论是才略、城府完全不能和严世蕃相提并论。
张居正没有接过话茬,只听着吴时来和徐璠嬉笑,董传策毕竟是华亭人,和钱渊有份香火情,而王本固自视甚高,不屑背后言语。
火锅里的底汤渐渐沸腾起来,众人开始挑拣喜欢的入锅,张居正有点神思不属,他无来由的想起,四年前在杭州,自己和钱渊曾经讨论过类似的话题。
两人都一致认为,如今的大明千疮百孔,要收拾起来,财政是最关键的一环。
当时的张居正拿出自以为得意的那份《论时政疏》,其中在财政上是如此写的,“天地生财,自有定数,取之有制,用之有节,则裕;取之无制,用之不节,则乏。”
就是这段话被钱渊毫不留情的大加批驳,摆事实,讲道理,到最后张居正毫无还嘴之力,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他对王本固坚持海禁的观点并不认同。
“昨日就送进内阁了,晨间陪家父入西苑直庐看了眼,奏折应该送去司礼监批红了。”徐璠大大咧咧的说:“杭州可是个好地方,等倭乱平息,我还想南下去转转。”
“到时候子民兄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吴时来陪笑道:“杭州城的园林不比苏州、扬州差,据说钱展才的食园就精巧绝伦。”
众人都看向张居正,后者犹豫了下点点头。
董传策毕竟是松江人,这方面的消息灵通,笑道:“听说那园子是钱展才强占的,好像是个海商……”
“真是胡闹。”王本固哼了声,“启程前我再去趟随园,让他将杭州的园子让出来。”
张居正面无表情的闭上了刚张开的嘴,他越看王本固越不顺眼,而且他和这人一点都不熟,是徐涉为中间人引荐,让他带着去了趟随园。
王本固心里没数,但张居正是明白人,还真以为去随园是为了问问东南诸事?
那是带着你去让钱展才看看……看看你够不够格!
去年的胡宗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