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胡宗宪的吩咐,这处偏厅外二十步内所有人都被驱出,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谭纶、茅坤等人也不得不去外间等候。
“子理,你这个外甥……”茅坤感慨道:“平生仅见的人物啊!”
郑若曾笑道:“四年前嘉定大捷,震川公就赞他气节无双,堪比聂双江。”
“双江公是理学大家,展才何能相比。”谭纶摇摇头,他和聂豹并无来往,但毕竟是同乡。
“不好说啊。”沈明臣嘿嘿笑道:“展才不过二十出头,已是名满天下,虽才学稍逊,但功绩不让人后。”
外间气氛还算不错,但里面就有点紧张了。
胡宗宪第一句话就是在问,“眼线送了信出来?”
“没有。”
“那如何确定徐海会攻绍兴、台州、宁波一带,而不会攻更熟悉的嘉兴、苏松?”
“不能确定。”
胡宗宪的眉头紧紧皱起,定睛看着对面的钱渊,“展才,这等大事,容不得儿戏!”
钱渊坐在椅子上半转身,手持苗刀虚指墙上地图,“俞大猷驻守嘉兴,董邦政、王崇古驻守苏松,而去年绍兴、宁波被倭寇扰的一片大乱,徐海又不是瞎子。”
胡宗宪抬头盯着地图,略略摇头道:“太牵强了。”
的确,钱渊的解释太过牵强,判断徐海下一步的攻击重点……绝不能凭借这样的猜测。
最关键的是,官府对徐海倭寇团体内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这也是胡宗宪为什么亲至台州和钱渊会面的原因。
“如果徐海攻宁波、绍兴,甚至是台州、金华,会如何?”钱渊轻声道:“能不能毕功于一役?”
胡宗宪凝神看去,不由自主起身走到地图前,“戚继光麾下五千义乌兵,刘显麾下四千兵,再加上台州……”
“如果能确定徐海主力出现在宁绍台一带,想必也能调集其他地区的兵力围剿。”钱渊仔细道:“比如俞大猷能迅速率兵或分兵南下相助,惟锡兄也能带严州、杭州兵丁相助,至少能壮壮声势。”
胡宗宪头也不回的盯着地图,“继续说。”
“说到底是诱敌深入。”钱渊分析道:“三年前张半洲也玩了把诱敌深入,结果要不是王江泾一战,几乎被徐海牵着鼻子走,所以这一次,戚继光所率的义乌兵将是主力。”
“和三年前不同,徐海麾下没有那么多倭寇,顶多六七千人,而且其中一部分是去年被裹挟的青壮,战力不能和去年的倭寇主力相比。”
“只要戚继光能在宁波、绍兴一带顶得住,汝贞兄就有机会调动兵力困住徐海。”
胡宗宪转过身,目光狐疑,“说到底还是这个问题……你凭什么认定徐海会攻宁绍台一带?”
“其一,让戚继光这几个月老实一点,只要倭寇没有攻城略地,别弄出什么斩首千余的大胜。”
“其二……”钱渊抬头正视胡宗宪,“那就是我的事了。”
胡宗宪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但心头大震,这句话代表着钱渊在徐海身边埋的暗子……地位很高,甚至能影响徐海下一步的进攻方向。
诱徐海入彀,这是钱渊在桐乡县一战之后就有的想法,经过这几个月的思索,渐渐打磨成型,甚至他已经递了口信给父亲和兄长。
徐海这块拦路石实在应该搬掉了,倭寇对东南的侵害太大,也对钱渊即将准备开始的开海禁通商的各种计划准备有着极强的阻碍,徐海不死,什么都无从谈起。
胡宗宪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不定,喃喃道:“毕功于一役……徐海此僚狡诈异常,倭寇又善于海战,乘船飘忽不定,只怕没那么容易……一旦大败,徐海离海遁去,怎么办?”
钱渊拾起茶盏抿了口,笑道:“今年的明前龙井多送些过来。”
看胡宗宪神色不善的模样,钱渊安之若素坐在那,“一个多月前,京中突传浙直总督胡汝贞欲招抚倭寇头目汪直,甚至传闻两人为乡党,多年前结识,至今仍有联络,意欲裂土而封……”
抬头看了眼胡宗宪,钱渊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汝贞兄,这番话堵在心里多难受,小弟就替你说了吧?”
毫无疑问,胡宗宪颇通权谋,如何不知“几事不密则成害”的道理,联络汪直是如何隐秘的大事,除却总督府之外,隐隐知晓此事的只有钱渊一人。
去年京中御史上书弹劾,胡宗宪立即锁定了钱渊,但这番话在钱渊在嘉兴府力挽狂澜两次大捷,之后又巡按浙江的前提下,是说不出口的。
钱渊哈哈一笑,起身道:“的确是钱某放出的风。”
回应钱渊的是胡汝贞的黑脸和沉默,但他并没有暴跳如雷,没有口出恶言……钱渊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让胡宗宪心里保留着微弱的希望,他一定有理由。
“嘉靖二十七年,第一任浙江巡抚朱子纯擒杀许家兄弟、李光头,但被朝中闽浙逼杀,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