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一大圈下来,钱渊才问起正事,老匠人拉着几个头发也花白的匠人捏着手指,甚至脚趾在计算,最后还是个年轻的拿了个算盘来才算出来。
“已经送去枪头五百多个,长刀两百六十把,各式箭头一千多个,铁甲三十副,专制狼牙筅三百五十支……”
如今军中的狼牙筅和钱渊最初使用的已经大不一样,戚继光专门改良过,大致形状差不多,但枪头尖锐,械端有数层多刃形附枝,即使是最犀利的倭刀也没办法砍断几个,全长五米,重达七斤。
随身跟着的护卫操起一把狼牙筅挥舞,赞道:“如果嘉兴府有这种狼牙筅,即使真倭也难以破阵。”
钱渊点头赞同,当日真倭历经鸟铳、标枪之后还能破阵,一来是真倭凶悍不畏死,二来是当日用的狼牙筅前段都是竹枝,真倭掩面猛冲,竹枝难以抵挡,如果换成这种铁制的,非被串起来不可。
想到鸟铳,钱渊回头问:“年后拨来十个打制鸟铳的匠人,一支都没出来吗?”
老匠人苦笑道:“打制鸟铳需用精铁,用钢钻钻成内壁光滑平直的铳管,一人一月也未必能钻成一支。”
“精铁不够用?”
“不够。”老匠人摇摇头,“十斤粗铁才能炼出一斤精铁,兵仗局往往以粗铁打制,用不了几次铳管就会炸裂。”
钱渊有些沮丧,但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这是由国情、环境决定的,欧洲就那么大,整天打来打去,火器才能蓬勃发展,大明一统已经百多年,偶有战事,但总的来说还算太平……关键是,不管是蒙古人、西南土司,都没有火器,所以,大明在明成祖朱棣之后,也没了研发火器的需要。
也就是这些年东南倭乱渐起,佛郎机炮、鸟铳才传入内地,后来还有所谓的红夷大炮,不过从这方面来说,似乎欧洲人不太在乎火器制作工艺的流失,比如日本现在就有大批制作鸟铳的工匠。
虽然前世在刑警队也喜欢玩枪,但钱渊总的来说,勉强算是半个文艺青年,工科那边是一窍不通。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攀科技树是没戏的,只能照样学样……钱渊心思急转,他记得南下路过南京,听徐鹏举说过,当年南京仿制佛郎机炮,是从南洋招募来华人铸炮的。
一个手上还带着皮手套的中年工匠进来,他原先是通州的工匠,后来被董邦政招到松江打制鸟铳,正月十五之后才南下台州。
“钱大人,若精铁足够,约莫一个月能打制十支到十五支鸟铳。”
“不能再快了?”
“兵仗局十日就能打制一支鸟铳,但常常炸膛,而且用了七八次就要废弃。”中年工匠悄悄撇撇嘴,“兵仗局如今存放七八千支鸟铳,但东南无军肯要。”
钱渊面无表情,这是他想得到的……兵仗局啊。
明朝军械打制分成两大块,一块是卫所,现在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另一块就是朝中工部和内府监局。
工部下属军器局等等,在北直隶各处设立打制军械、铠甲的工厂,其中有大量各式匠人。
而内府监局的兵仗局主要针对的是宫中的铁器,御马监兵器,以及火器。
也就是说,在明朝,打制火器除了如董邦政这种战时特殊情况外,一般是要兵仗局的太监过一道手的。
太监过了手,你还指望那鸟铳能用?
鸟用都没有!
事实上,朝廷上下对火器并不是不重视,当年明成祖朱棣就是靠火器为先,横扫草原,所以在朝中,火器被视为利器。
这种利器自然是要皇帝家奴太监来看管的,兵仗局本身就是宫内十二监、四司、八局的一员,甚至其下还设有火药司,边军的火器平时是不能用的,战前得监军太监允许,才能从库中取出火药。
看来还是要招募成熟工匠才行,钱渊记得严世蕃的舅舅欧阳必进曾任两广总督,不知道能不能从广州或者澳门招募来工匠。
叹了口气,钱渊轻声道:“多带几个徒弟,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每月每人多制一支鸟铳,赏银五两。”
“带出一个徒弟,赏银十五两。”
钱渊也只能以金钱做推动力了,以后再试着东西方工匠交流能不能触碰出火花。
至于原先计划的不畏雨的转轮火枪,钱渊都懒得提了,他前世再不关心,也知道火绳枪后就是转轮燧发枪,初期的燧发枪点火率极低,还不如火绳枪好使。
中年工匠又提出了个头痛的问题,铁料不足,制作鸟铳的要用精铁,目前作坊里的铁料大都是去年留下,以及总督府拨下来的。
钱渊挥挥手,“你不用管,日后定有铁料。”
怀着失望的情绪,钱渊都懒得再回彭溪镇了,直接搭乘今日送军械的船只从不远处的河中下永安溪,再沿永安溪东下回了临海县。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失望而归,但这种情绪还是极大的影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