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谭纶,钱渊有点不太想回去……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叔母陆氏送了信来,母亲肯定要絮絮叨叨好久,也就是昨天回来就蒙头大睡,母亲没找到机会。
可惜就在钱渊琢磨去诊所转转撩撩妹的时候,小妹奉旨将他死拖硬拽了回后院。
接下来钱渊只能摆出一副好儿子的姿态聆听母上大人的循循教诲,谭氏也实在是没办法,自嘉靖三十二年起,儿子就有了主意,做什么都能做成,杀倭名扬东南,考举人,考进士,再两度南下赢得天下赞誉……
最后谭氏只能这么说:“平泉公也曾对你叔母说过……为君分忧,建功立业,不急于一时。”
钱渊什么都没说,只送上一个看似灿烂的笑容。
为君分忧……不好意思,嘉靖帝死的早点,我的计划还能加速呢!
建功立业……不好意思,我最早只想过过奢侈荒银的地主生活,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之后一次又一次的拷问内心,才让我走到现在。
不急于一时……我都懒得吐槽陆树声这老头了,如今全球正处于大航海时代,明朝能不能跟得上,主要就要看之后这几十年。
因为再往后几十年,小冰河时代将再次来临,被逼南下的草原部落、通古斯野人,以及西北流民,将迫使大明将主要精力放在北边。
错过这几十年,相当于错过那一张对后世几百年都产生无比深远影响的门票。
想到这儿,钱渊幽幽叹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谭氏这下被气得后仰,感情说了这么多你什么都没听进去,一旁的黄氏不禁也劝道:“二弟还是要保重身子,不说其他的,母亲和弟妹天天记挂着呢。”
“就是。”小妹在一边起哄,“不过也奇怪的很,二哥你不在,二嫂天天盼着,二哥你回来……二嫂倒是有点……难不成你还打她?!”
黄氏掩嘴笑道:“这就是二弟的不是了……”
“那我去诊所瞧瞧……”
钱渊胡乱找个借口就要离去,但谭氏这次是铁了心……上午钱渊和谭纶的谈话中说起过,后面几个月只怕钱渊都不着家,谭氏急着抱孙子呢,虽然现在有个孙子了,但这不是不能公开拿出来亮亮相嘛。
前世面对这种局面,钱渊没什么办法,只能苦着脸熬着,但这一世,他是有办法的。
“都开春了,天气也缓和了,母亲、嫂嫂和小妹要不要出去踏青?”钱渊笑吟吟道:“昨日从括苍山归来,云蒸霞蔚,云海升腾,好景致啊。”
“再要么去天姥山,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绍兴新昌嘉靖二十年榜眼潘晟潘思明是随园常客……噢噢,远了点啊?”
“那不如重游黄岩县好了,记得出城东南六七里处有一道观,香火鼎盛,信男信女络绎不绝,颇为灵验,对了,带上八两一起去嘛。”
一连串话下来,先是最机敏的小妹往后缩了缩,不停用眼神瞥着嫂嫂母亲,然后黄氏反应过来了,脸色白了白低下头,最后反应过来的是谭氏……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钱渊行礼,从容不迫的出了门。
出了门往诊所去,钱渊心里还有些惋惜,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无论如何到招抚汪直,父兄虽然不能公然露面,但也私下可以和家人团聚了……这些把柄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一路走来,钱渊心里古怪的感觉越来越浓,周围百姓兴奋的讨论让他感觉……呃,天降横财就是这副模样!
直到钱渊瞥见诊所不远处的房屋上画了个大大的圈,里面写了拆……噢噢,都是拆迁户啊!
啧啧,这段时间算账都忘了把小七这边算进去,钱渊摇头苦笑进了诊所,昨日只和小七在门口处聊了会儿就回家了,今天往里走才发现,格局大不一样了。
所有的门槛全都拆除,用的是统一的青石板,还细细打磨,一个手推车就从钱渊面前经过,虽然还有杂声,但已经是可以接受的程度,车上如若有伤员,也不会因此伤势加重。
从大门处分出三条道,左右两边是急救室,中间一条道直通后面的病房。
现在没什么需要急救的伤员,钱渊沿着中间一条道往前走,因为是横排的好多宅子打通的,所以门户不少,但小七让工人将所有的大门全都拆了下来,一方面直通无碍,就连小车都能出入,另一方面,拆下来的门板都做成了担架,就堆在病房外的角落处。
再往里走进了病房区,钱渊不禁嘴角动了动,毕竟来到这个时代好些年了,在随园、食园都生活算得上豪奢,又见识过嘉兴第一家项家,他一眼就认出病房里那张床榻价值不菲。
东南地区嫁女讲究十里红妆,就算是平民百姓人家,也会给女儿备上各种家具……从床榻、梳妆台到马桶不一而足,这六柱龙纹架子床显然不知道是哪家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