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世人皆知钱展才言语刻薄,却能交到如此多的知己密友。
不仅仅是这一坛米酒,当日吴百朋还说过,再来一碗红烧肉呢!
入城前,钱渊让护卫去采买了五花肉,真的亲自下厨,还特地不让其他人插手,让吴百朋亲自去烧火。
先烧了一份红烧肉,特地多烧了点果然还没起锅装盘,吴百朋已经一口气吃了五六块了。
“现在杭州也多有酒楼做钱氏红烧肉,可惜没你做的好。”吴百朋擦擦嘴,笑道:“连皮带肉,入口即化。”
“那是!”钱渊洋洋得意,前世研究如何炒糖色费了好大功夫呢。
一边聊着,钱渊一边将切好的冬笋放进锅,前面已经用火腿熬了汤,再加新鲜的寸长猪肋排。
“腌笃鲜应该是用咸肉,不过冬日制咸肉,现在还没出缸呢,这是徽州那边送来的火腿。”钱渊闻了闻,赞道:“徽州火腿真不比金华逊色。”
真的是香气诱人,前世买来的昂贵火腿真的没办法比,徽州火腿和其他地方的火腿区别不当年制作,当年食用,味如嚼木,毫无滋味,但存放一年后食用,极其鲜美。
等冬笋熟了,钱渊又炒了两三个素菜,那边吴百朋已经端着酒坛斟好酒等着了。
“来。”
“干!”
钱渊迟疑了下只抿了口,“惟锡兄,如今福建倭寇四起,入闽有何打算?”
吴百朋眼神有点复杂,看了眼手边的小酒坛,“展才当年你自诩擅酿酒”
“咳咳,咳咳。”钱渊干笑几声,“试了几次,这坛已是最好的了。”
吴百朋长叹一声,“听闻东坡于黄州酿酒,结果闻得醋味,展才有东坡遗风。”
钱渊嘿嘿笑了笑,指着吴百朋没喝完的酒盏,“那喝不喝?”
“喝!”吴百朋痛苦的举杯一饮而尽,钱渊赶紧舀了碗汤递过去。
浅浅的又倒了杯,吴百朋才说起正事,“福建那边乱的很,最关键的还是无强军,倭寇横行数府,肆无忌惮,我有意上书,请调戚元敬南下入闽。”
顿了顿,吴百朋继续说:“元敬驻扎宁波府年许,多有战功,听闻当年是展才提议?”
“不错。”钱渊干脆利索的承认,“去年嘉兴大战之后,我尚在京城,传信南下,胡汝贞调俞大猷驻守嘉兴,再调戚元敬移驻宁波府。”
“甚至半年前,前往沥港和汪直密议之前,我和胡汝贞商定,其中就有不得调戚元敬移驻他处一条。”
半年前的那些破事,吴百朋心里有数,当时浙直总督胡宗宪被钱渊的手段逼到死角处,不得不乖乖的被敲竹杠,除了这一条之外,还有银子、万余民夫、宁波知府、同知等官职。
“展才,戚元敬南下”吴百朋低声道:“对镇海可有影响?”
“当然有。”钱渊点点头,但立即摇头道:“尽快上书,无需和总督府那边打招呼,直接上书朝中,请调戚继光入闽平倭。”
“那宁波府?”
“两浙除却惟锡兄外,论文武双全,为首者谭子理。”钱渊笑道:“有他在,台州当无恙,可调宁绍台参将卢斌北上驻扎宁波府。”
吴百朋想了想才点头赞同,“除却卢斌,还有侯继高、戚继美、杨文,倒是不缺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钱渊举杯道:“祝惟锡兄此次入闽,一帆风顺,大杀四方,日后京城重聚”
吴百朋无奈举杯,“日后在随园重聚,只盼展才能真的酿出好酒。”
钱渊微微一笑,闭着眼睛咬着牙张开嘴一饮而尽。
这句话自然是有玄机的,京城重聚不意味着随园重聚,这是吴百朋第一次在钱渊面前有此明示。
从今天开始,随园将会多出一位名留青史的名臣。
而钱渊的身边,将会多出一个帮手,并不仅仅因意气相投而结交的好友。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夜未停,第二日清晨雨势反而大了起来,但吴百朋并没有迟缓,在钱渊和诸多佐官的送行中登船而去。
距离杭州不远处的嘉兴府石塘湾,一艘官船正急速南下。
“东翁,昨夜传来消息。”黄师爷扬着手中的信纸,“吴惟锡今晨离杭,东翁可径直入驻巡抚衙门。”
干瘦的赵贞吉点点头,接过热毛巾用力搓了搓脸,“两浙倭患渐息,福建倭患再起,吴惟锡文武双全,调任福建巡抚正合适。”
黄师爷虽然跟着赵贞吉时日不长,但也听得懂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吴百朋去福建很合适,而赵贞吉觉得自己上任浙江巡抚也很合适两浙倭患渐息,正需要休养生息,正需要赵贞吉这样的文臣。
但实际上,还有另一层含义。
两浙倭患渐息,浙直总督胡宗宪提编数省是不是可以撤销,手掌数省军权是不是可以撤销,截留两淮盐税还有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