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一代,论难伺候的程度,嘉靖帝绝对是顶尖的。
在土木堡之后,明朝文官势力渐渐膨胀,彻底的压倒了勋贵,皇族不得不分权,以宦官制衡文官。
弘治帝励精图治,朝中名臣辈出,文官势力达至顶峰,这也是后来朱厚照拉出八虎的原因……别闹了,还真以为刘瑾陪朱厚照玩的好才能掌控大权,实际是朱厚照需要刘瑾这些宦官来制衡文官。
文官集团和宦官集团的互相敌视、依附、合作一直持续到明灭……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皇帝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无力对抗文官系统,就算你是朱棣重生,把朝中杀个干干净净,但接手的还是文官。
在这些皇帝中,嘉靖帝是最特殊的,他以藩王继承大宝,身登皇位,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文官系统打的分崩离析。
没有助手,没有心腹,嘉靖帝凭借着高超的博弈手段和聪明的头脑就完成了这一壮举。
这样的皇帝,自然是非常难伺候的。
所以,在嘉靖一朝,简在帝心的官员往往会受到高度的关注,张璁、桂萼、夏言、方献夫均以微末之身一跃而为首辅,严嵩老迈至此,还能持政十余年。
但钱渊是不同的。
嘉靖帝对钱渊的赏识与其他官员是不同的,他最看重的是钱渊的“赤子之心”,对他的毫无保留,对他的坦诚直言,对他的“赤胆忠心”!
其他官员有可能如此吗?
绝不可能!
钱渊在嘉靖帝面前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呃,至少嘉靖帝本人是这么认为的。
他曾经两度襄助胡宗宪,也曾当着嘉靖帝的面戟指大骂胡宗宪量窄。
他曾几度明言倭乱根源,更在嘉靖帝面前对开海禁通商念念不忘。
嘉靖帝可不是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帝,太清楚下面的官员从内阁六部到七品微末,个个都在打小算盘个个都是肚子里做文章。
有这样的稀缺品再加地龙翻身时钱渊的“卓越”表现,嘉靖帝才对钱渊另眼相看。
钱渊南下已经两年多了送进京的密信对东南叙述极多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尽量让陛下对东南诸事做到心中有数。
当然了,实际钱渊瞒着的多了太多了,至少兵围浙江巡抚衙门就没提。
不过通商这等大事钱渊从头到尾都没瞒着嘉靖帝,从刚开始的空手套白狼,到后面月入税银三万两……再到今年三月收纳税银八万八千四百三十二两。
这么算,一年下来税银能超过百万两要知道去年户部一共才进账两百万两。
对于正式开海禁通商,嘉靖帝会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看着钱渊和那些跳出来的反对者对峙,不过他也不吝与一些小小的助力。
比如这次,嘉靖帝顺水推舟的将方钝推给了徐渭。
酒楼后的小院中一桌精致的饭菜摆在那纹丝未动,方钝和徐渭在另一张桌比比划划还时不时的打着算盘。
“展才之意,这次送京的……直接定下分成规矩?”方钝迟疑道:“陛下知情吗?”
“呃……”徐渭干笑着指指桌“这不是在定规矩吗?”
方钝沉默片刻后指指徐渭,再反手指指自己“就文长和老夫两人?”
“当然不止。”徐渭小声说:“定下大略黄公公过目之后再密奏陛下。”
方钝脸色阴了下来,“二十四监也要插手?”
徐渭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另一叠略少的账册,“展才另选海船,出海贩货,获利均送入内承运库。”
方钝这才释然,低头看了看账目,“六艘海船,每月获利约莫三万两……也不少了。”
“至少能糊住那些太监的嘴。”徐渭咳嗽两声,“从去年七月中旬起,去年共收取税银十九万两,今年前三个月,共收取税银十八万两,宁波府分润两成,剩余的以每三个月一次,解送入太仓库。”
地方和中央分成,这是之前就商议过的,方钝倒是不在意,只诧异道:“不是浙江一省吗?怎么是宁波府?”
徐渭脸色一变却没作答。
方钝也是久历宦海,立即想起去年浙江巡抚是吴惟锡,如今却是赵贞吉,不由捋须叹道:“展才也不容易啊。”
方钝这句话意有所指,朝中重臣中,他是最支持开海禁通商的,其他人大都态度模糊,但徐阶曾经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提起片板不得下海的祖制。
拿过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头发花白的老头眉开眼笑,“解压入太仓库应是二十九万三千六百四十三两七钱……算了,凑个整吧,就三十万两!”
徐渭脸都黑了,“砺庵公,适才说的是十万两!”
“文长,定好了规矩,那就不能反悔。”方钝殷殷劝道:“那么多银子在手,实在怕展才受其诱,老夫也是好心!”
“砺庵公,如今两浙倭患渐息,但东南仍有战事,宁波、台州、嘉兴、处州均驻有重兵。”徐渭解释道:“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