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道言官,其实是两个机构,都察院十三道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合称科道言官。
这是明朝特有的制度,不像御史台只能夸夸其谈,科道言官手中既有权利,也能掌控舆论。
而都察院和六科最喜选新科进士,而且偏爱年龄较小者,以取其锐气。
十三道御史主掌监察、弹劾,与刑部、大理寺并称三法司,不仅可以对审判机关进行监督,还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为最高监察机关。
六科给事中,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下至百官,上至首辅甚至帝王,无所不规,若无锐气,不过充数而已。
如钱渊当年没能被选为庶吉士,入六科、都察院就是最好的选择,随园中年龄最小的冼烔就被选为户科给事中。
一天到晚心思都钻在重录的陶大临脚步匆匆直往户科而去,他直到今天早上才得知多位科道言官弹劾钱渊,生怕冼烔闹出事来。
刚走到门口,陶大临脚步一顿,“文长,也为博茂而来?”
徐渭神情诡异的点点头。
“博茂年轻气盛,这两年连续弹劾多人得手,真怕他忍不下这口气。”陶大临摇着头道:“待会儿好好嘱咐几句,文长你也说说他偏偏又不像你和展才那般口舌犀利,斗什么嘴!”
“不斗嘴。”徐渭古怪的侧耳细听。
一声尖锐的厉喝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轰然炸响的喧哗声,伴随着几声呼痛,有冼烔的,也有其他人的。
徐渭一把揽住急着往里面冲的陶大临,笑着低语道:“反正打不死,吃点亏就吃点亏!”
陶大临反应过来了,瞪着徐渭,“不斗嘴?”
“嗯,直接动手。”徐渭耸耸肩,“现在进去小心吃亏,等会儿噢噢,来了。”
陶大临无语的看到兴奋的孙铤,正在挽袖子的陆一鹏,沉着的孙鑨,还有腰间鼓鼓的陈有年。
“文长,这有点儿戏了吧?”孙鑨不赞成徐渭自认的这神来一笔,“其他的不说,定然要被言官弹劾!”
“那也不能让博茂一人在里面吃亏啊咱们都是乡党!”孙铤撇嘴道:“展才在东南大杀四方君泽兄在兵部多得赞誉外人都说随园众人均熟读兵书,通晓军略!”
陆一鹏仔细的把袖子卷起来,低声道:“随园士子一荣皆荣一损皆损。”
徐渭偏头问:“都察院那边?”
“已经闹完了。”年初回京入都察院的陆一鹏笑道:“前辈上书弹劾多有跟随者。”
虽然徐阶党羽多有科道言官,他在都察院、六科中的势力比严党要大,但也无法掌控都察院和六科。
事实上,没有人能完全掌控都察院和六科这些年轻人啊谁当皇帝怼谁,谁当首辅怼谁怼天怼地怼空气,都是属泰迪的!
徐阶上位后,凭借科道言官赶走了高拱但自个儿也很快被赶走下手的也有科道言官。
之后张居正为了约束舆论,对都察院、六科颇为警惕结果呢,科道言官前仆后继,奋不顾身,誓要弄死张居正。
简而言之,都察院、六科都是晒得干的不能再干的木柴,现在还被人悄悄的浇上汽油,碰到个火星就能炸!
徐渭今天来,就是来做火星的。
一排六人陆续入门,先入眼的是鼻青脸肿,嘴唇满是鲜血的冼烔,适才不太赞同此举的陶大临、孙鑨勃然大怒,孙铤已经戟指骂道:“谁动的手!”
对面鸦雀无声,几个家伙悄悄往后缩着脚步。
徐渭阴测测笑道:“没卵子的。”
论尖酸刻薄,徐渭绝不逊色钱渊,一句话立即将对面众人的火气勾起太监才没卵子。
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越众而出,“随园士子,好大的名声,钱展才劫掠商船,杀人越货”
“何人作证?”陈有年高声道:“无物证,无人证,仅以流言便要定罪吗?”
“风闻奏事!”
徐渭笑着伸手点点这人,“徐某认得你,胡应嘉,还是同年呢,书香门第,三代五进士,名声遍传海内。”
胡应嘉傲然道:“胡某只是不敢污了祖上名声。”
徐渭突然道:“可惜族中叔伯杀人逾百,占地百万亩。”
胡应嘉大怒,“胡说八道!”
“风闻奏事嘛。”
“你是翰林官”
“只听说都察院御史可风闻奏事,你六科也能?”徐渭冷笑道:“懒得和你啰嗦了。”
不是懒得啰嗦,实在是时间不多,两刻钟前嘉靖帝因辽东饥荒召见严嵩、徐阶,徐渭是抽了个空来闹事的,等徐阶回了直庐,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一旁的冼烔被扶起,陆续念出几个名字那几个人站在原地,其他人默默退开。
徐渭当先冲上去,一记封门拳打在胡应嘉鼻子上,然后两脚将其踹倒。
陶大临和孙鑨自重身份倒是没动手,孙铤、陆一鹏、陈有年都跟着冲上去饱以老拳,胡应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