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在书房里苦苦思索,而距离徐府不远的林家老宅的书房里,李默气极反笑,“难不成他钱展才还真想割据东南?!”
今日科道言官上书弹劾,目标不仅仅只是侯汝谅,还带上了礼部侍郎林庭机,显然,这是针对李默的。
突然弹劾林庭机,这就是随园的态度。
林庭机和林燫都默然无语,唯独林烃起身,声音清亮,“绝非如此。”
李默笑着问:“贞耀说来听听。”
“敢问石斋公,若选派其他官员,能保证通商一事如此顺利吗?”林烃坦然直言,“若选派其他官员,能保证不上下齐心,贪污税银吗?”
简简单单的两句反问,让李默陷入沉思。
这两句话,其一指能力,其二指廉洁。
设市通商,许民间海贸,这是本朝未有之事,若不是对东南有着极深的了解,若不是对沿海驻军有极强的控制力,若不是勾连汪直这等巨贾,如何能顺利行之?
而钱渊在设市通商的过程中两袖清风,不收一文常例,甚至连东南大户年节礼都拒之门外,这也得士林称颂。
“钱龙泉如何不知,朝中必不许他长期掌控东南通商事?”林烃扬声道:“但其一意孤行,无非是不想前功尽弃,孙叔孝南下闽地,择泉州设市通商,立下空囊前去,空囊而回的诺言,朝中有几人能为之?”
林烃很清楚,钱渊的底线就是开海禁通商,任何党争都不能影响到这一点,所以在李默、徐阶、严嵩之间的党争,随园向来是置身事外。
当年严党对抗倭、通商有所助益,随园和严党颇有来往。
当年赵贞吉一意坏通商事,钱渊不惜兵围巡抚衙门。
如今轮到李默来选择。
通商事落到以前的严嵩,现在的徐阶手中,毫无疑问是一场盛宴,上下瓜分,必然是一场乱局。
而李默相对来说,为人公正,又性情倨傲,门下党羽大都是如林庭机这般的正统士子。
“随园愿以礼相赠,望石斋公助一臂之力。”
看着一揖触地的林烃,李默哑然失笑,“贞耀如今算是随园一员了。”
林庭机和林燫都没吭声,这代表着,这是林家的选择。
李默瞥了眼林庭机,笑道:“贞耀说来听听,他钱展才以何礼相赠?”
林烃起身干笑了两声,“这个晚辈不知内情,但钱龙泉这等人,当不会妄言。”
沉默了好一阵后,李默轻轻点头,“那便如此,此事老夫会留意的,话说钱展才其人,也应无割据称王的心思。”
林烃大喜,这次自己算是立功了。
“不过,老夫有个条件。”
“石斋公请说。”
“时日不限,海船不可控于汪直之手。”
林烃松了口气,笑道:“此事钱龙泉早有准备,自嘉靖三十六年起就在镇海、定海修建船厂,即使汪直麾下亦多有安排。”
“汪直麾下?”林燫惊讶反问。
“毕竟当年汪直和徐海齐名。”李默缓缓点头,“钱展才其人,真是人如其名,谋划之深如渊。”
林烃兴冲冲的连夜去了随园,一进去却看到个陌生人在众人环绕之中高谈阔论,此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双目隐有精光,腰间携挂一柄长刀,一派武人风范。
“贞耀,快来见过夫山先生。”
林烃心里一动,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心学传人何心隐。
“随园中的确人才济济,东南文气大都汇聚一堂。”何心隐哼了声,“他钱展才还真有割据东南之心?”
“说这些话做甚!”正从堂内走出的徐渭不屑道:“若钱展才有此心,你何柱乾如何会千里赴京,入住随园。”
这两人都是心学传人,也都是脾气古怪的,刚才只一顿饭的时间已经吵了不下三四次了。
徐渭瞥了眼林烃,“妥了?”
林烃用力点头,凑近低声问:“到底是什么礼?”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徐渭推开林烃,“登之、子直、君泽还有贞耀,你们陪着博茂。”
孙鑨、陶大临起身准备往后面去,徐渭眼角余光扫了眼何心隐,“还要八抬大轿请你?”
四人走进偏院,如洗月光下,石桌边,钱渊正双手背后,仰头观月。
今日之事让钱渊下定了决心,为此他不惜送出厚礼还不止一个人,除了李默,还有高拱。
虽然这份厚礼是送两个人,但只有一份但即使如此,也足够了。
钱渊在心里琢磨,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李默、高拱会不会都认为自己被骗了不管了,反正就这样,谁也没规定一份礼不能同时送给两个人!
何心隐突然急奔京城找到钱渊,这让后者明白了胡应嘉的那句话。
这是钱渊下定决心的另一个原因,侯汝谅入浙,是去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