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隆庆帝意外而不安的是,在吏部发出公文,台州知府宋仪望升任山东按察副使后的三天内,随园一直保持着沉默,钱渊并没有递帖子入西苑觐见。
如果换成嘉靖帝,钱渊绝不敢玩这种小心思,会在第一时间觐见,不管是小小的埋怨,还是捏着鼻子对高拱歌功颂德的同时挖坑,总归不会保持沉默。
和心思太深,太难侍候的嘉靖帝相比,隆庆帝虽然在登基后也展示了些许手段,但总的来说,史书中对其性情宽宏的评价很是精准。
到了第四天,隆庆帝召见潜邸旧臣张居正、诸大绶、林燫,言谈间问到了钱渊。
这三个人,诸大绶是随园一员,林燫的弟弟林烃是钱渊的妹婿,而张居正是钱渊的密友。
呃,至少在隆庆帝看来,张居正和钱渊多年前就结交为友,同为徐家女婿,又同背弃华亭西苑事变当夜,张居正密告钱渊,这就是明证。
当日黄昏,张居正、诸大绶、林燫并张四维、林烃、陶大临等人一同拜访随园。
六个人加上钱渊、徐渭,打哈哈打了半个时辰,问题的关键是钱渊那张脸皮笑肉不笑的,而徐渭那张嘴皮里阳秋的,饶是张居正、张四维不停缓和气氛,半个多时辰后也就散了。
看着林燫寒暄几句也出了门,钱渊随口道:“不急着觐见。”
“陛下那边”
“陛下性情宽宏有度。”钱渊一边扯淡一边在琢磨。
钱渊始终不太看得懂高拱这次的出手,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为什么会突然针对东南出手?
他总觉得在高拱的出手之下,还隐藏着什么在没有完全看清楚之前,钱渊不想贸贸然入西苑觐见,一旦和隆庆帝摊开说,很多事情就不好讲了,后续事件的变化也很难插得进手。
众人聊了一阵,林烃、陶大临、诸大绶准备起身离开,虽然以随园为名,在这儿甚至有专用的卧室、书房,但毕竟都是成了家的人。
临行前,今日和张居正、林燫一同觐见的诸大绶突然随口道:“对了,今日张叔大提到,浙江巡按御史庞尚鹏有可能回京。”
“什么?!”钱渊霍然起身,“庞少南要回京?”
陶大临、林烃诧异的停下脚步,看着面色变幻莫测的钱渊,一旁的徐渭知道内情,低着头在思索什么。
“庞少南是华亭门人”
诸大绶迟疑的话说了一半就被徐渭打断,“此事是张叔大私下提起?”
“林贞恒落后几步,张叔大随口提起。”诸大绶忍不住问:“庞少南和随园”
钱渊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再想想”
等三人离去,徐渭直截了当的说:“庞少南虽是华亭门生,但却是张叔大的人。”
“嗯。”钱渊随口应了声,在厅内来回踱步,“恰逢来随园之前,张叔大私下告知端甫兄,绝不会是随口一提”
徐渭猜测道:“张叔大是想提醒我们什么?”
“他有那份好心?”钱渊狐疑道:“别是故意坑我们”
要是张居正听到这句话,心里真是哔了狗,这次他还真是好心好意来提醒,当然了,这和庞尚鹏可能丢掉浙江巡按这个位置也有很大关系。
“不对。”钱渊突然想起了什么,“庞少南被调回京中,这等事如若是内阁决议,李时言不会不知道”
“如若是徐华亭一人独断,他张叔大如何能知道,这对翁婿早就翻了脸。”徐渭补充道:“不过,都察院那边也有可能”
“还是不对,左都御史崦山公虽是嘉靖二年进士,但不党不群,与徐华亭走的不近,和高新郑也走的不近。”钱渊喃喃道:“张叔大如何知道庞少南会被调回京中?”
这时候,放衙的钱铮进来了,听到侄儿和徐渭的疑问,脸色一变低声道:“今日午后,左都御史周南乔上书请求致仕,陛下命明日廷推下一任左都御史。”
钱渊停下脚步,呆呆的僵立在那儿,好似有一道闪电猛地撕裂他的脑海,一瞬间他想通了整件事,脱口而出,“高新郑、徐华亭联手!”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钱铮目瞪口呆的看着侄儿,这也太能联想了,谁不知道高拱、李默联手制衡徐阶,内阁里都吵成一锅粥了。
沉默好一会儿之后,徐渭艰难的开口道:“纵观前后,确有可能还记得那日徐华亭力赞海运代漕运一事应是华亭对高新郑之邀。”
“左都御史周延致仕,高拱、徐阶联手,廷推能胜券在握,下一任左都御史必为徐阶的人。”钱渊缓缓踱步,一边整理思路一边说:“而庞少南虽是徐阶门生,但实则是张叔大的人所以张叔大才会知道,一旦左都御史落入徐阶之手,庞少南很可能会被调回京中。”
徐渭转头看向钱铮,“世叔,左都御史徐华亭门下可有合适人选?”
“当然有,而且不止一两人。”钱铮苦笑道:“毕竟左都御史无需翰林资历,三甲进士出身亦能担之。”
“如此看来,梅守德、宋仪望”徐渭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