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本固意气风发的走下官船,浙江总兵官董一奎、浙东参将董一元随在身后,出城至码头相迎的是宁波府同知宋继祖。
嗯,已经提前探听过消息的王本固并无不满,当年身为浙江巡抚的赵贞吉来镇海,连个小吏都没露面呢。
而且宁波府官阶最高的是唐顺之,王本固不指望大名鼎鼎的荆川公来码头相迎,同知宋继祖来相迎已经是高规格了。
不能怪王本固意气风发啊,在他看来,原本只有四五成的胜算能增至六七成了。
处州府、金华府的盗匪作乱是个幌子,但台州府沿海遭海盗袭扰真不是王本固做的手脚。
在王本固看来,上一次的试探,随园已然有畏缩之态,而在倭患可能再起的情况下,此番夺权的成功率大大提升戚继美、侯继高、张三陆续听命,只有杨文一人留在镇海。
不过王本固也觉得正常,如果杨文也离开,说不定他还心中狐疑呢。
上了马车,将窗帘掀开,王本固用本就带着偏见的视线打量这座在短短四年内传遍天下的临海县城。
四年了,如今的镇海虽然受困于地形,不能如南京那般成为天下有数的雄城,但因濒临河海交汇之处,人流量只怕不弱于南京。
当年钱渊一次又一次提议将外城的城墙扩建,最终被唐顺之、吴百朋、宋继祖否决,但事实证明了钱渊是对的,如今压根看不到城墙了,反正在王本固茫然的视线中,满坑满谷都是人。
王本固不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哪里看不出镇海的繁荣富庶,不禁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这儿称为聚宝盆都不算过分啊,你随园将聚宝盆死死护在身后,是怕得罪的人不够多吗?
身为徐阶心腹,王本固自然知道,徐阶和高拱的联手,就有东南这块肥肉的因素,甚至这些年来,随园势力渐渐增强,钱渊得两任帝王宠信,但在朝中政敌比比皆是,也正是因为将东南这块肥肉一口吞下不让他人染指这个根本因素。
一路绕行进了城,马车在府衙门口停下,王本固并不意外的看到唐顺之并没有出迎。
这是理所应当的,明朝官员的地位高低很难用品级、权力大小来恒定,唐顺之虽然不过是个知府,但却是世间公认的大儒,王本固还没有这个资格。
但紧接着王本固就觉得不对了,唐顺之不在府衙,问遍佐官,谁都不知道唐顺之去哪儿了。
气势汹汹而来,却扑了个空?
王本固觉得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掉了个头去了镇海县衙,知县孙铤倒是在,身边还有推官吴成器、洪厚。
孙铤也行,这是个主要目标,唐顺之算不上随园中人,但孙铤是正儿八经的随园中坚,甚至是随园在浙江明面上的第一任。
但还没等王本固发难,对面的孙铤就已经发难了。
“领兵数百,持刀拿枪,凶神恶煞,哪来的土匪!”孙铤不屑指着王本固身后的边军,“台州推官吴鼎庵,东南击倭名将,杀尔等如同杀鸡。”
王本固身后的董一元脸涨得通红,咬着牙强忍着没有骂出口,上次能怼海瑞,那是因为海瑞只不过是个举人,而面前这位是两榜进士出身,官宦世家子弟,父亲孙升还是内阁大学士。
脸涨的通红一方面是被气得,另一方面也觉得有点丢脸,对面洪厚身后的几个钱家护卫,从头到脚穿戴整齐,干干净净利利索索,而且服装统一而董一元身后那些边军,穿的五花八门,对比起来真是土匪进城。
“本官代天子巡狩浙江,此番巡视宁波镇海,宁波府尹荆川公何在?”
“巡视何地?”
“镇海。”
“本官知镇海事,在县衙相迎,王御史若要寻府尹,自然是去府治,来镇海做甚?”
王本固被这话噎的胸闷,唐顺之这几年到底有没有去过宁波府治鄞县都难说!
轻轻舒了口气,王本固决定不和孙铤一般见识,当年在京中也是个闻名的主儿,随园闹六科,就是这货一拳将胡应嘉的鼻梁打断,到现在一吹风就鼻涕不止。
“自嘉靖三十五年钱展才巡按浙江,设市通商,发放通关文书,许船只出海贩货。”王本固直截了当的说:“后庞尚鹏接手依旧,本官前袭两位前任之责,发放通关文书。”
孙铤暗想,对方果然是用这一条来抢班夺权的,庞尚鹏名义上接手但实际并不侵权,只怕也是因此才被调回京中。
腹稿早就打好了,孙铤随口应付道:“发放通关文书,向来是府衙之责,王御史去寻荆川公便是,寻本官做甚?”
“只是通报一声而已。”王本固丢下句话,平静的转身就走。
孙铤也不理睬,转头说:“让他们折腾去,若是那些军汉闹事,别手软。”
洪厚应了声是,而吴成器低声道:“只怕王子民要闹出点事来,要不要跟着?”
“无妨。”孙铤无所谓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