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之一连串的斥骂让董一奎、董一元懵懵懂懂,但王本固频频点头赞同,孙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无言以对。
说到底,大家再怎么争,只是内讧而已。
文官体系内的内讧。
但如果重设市舶司嘉靖二年之前,本朝是有市舶司这个机构的,但一直被宦官牢牢握在手中。
在普遍意义上,文官和宦官永远是死敌,前者发展到极致代表了相权,后者其实是皇权的分支。
相权和皇权本就是相互制约,所有文官和宦官天生就站在对立面虽然如徐阶、严嵩都和宦官交好,但这种事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出口的。
也就钱渊这种穿越者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当年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兼管东厂的内相黄锦,严嵩、徐阶都要交好,但明面上是没有来往的。
连续的斥骂让孙铤脸色惨白,反倒是王本固打圆场道:“嘉靖二十九年至嘉靖三十六年,朝中用度不足,户部尚书方钝每日都要愁白几缕头发,太仓户空空如也,不论通商事,但税银必须递交入户部库。”
孙铤强行辩解道:“也不是说一定要重设市舶司,但总得有个正式衙门子民兄,这对你也是好事。”
“陛下尚未下旨开放海禁,何来的正式衙门?”唐顺之嗤之以鼻,“你孙文和南下数年,虽任事勤勉,但处事周全还差得远呢!”
王本固在一旁暗自啧啧,他南下之前曾经和胡赢家长谈过听闻唐荆川能随意训斥钱渊。
如果是以官场前辈和后辈之间的关系而论,唐顺之训斥钱渊,那是亲近的表现不见外嘛。
但如果是以同在一股政治势力,而且钱渊还是当之无愧的魁首的情况下,唐顺之训斥钱渊只能说明他真的不是随园一党。
如今公认的随园一党中,纵官至户部侍郎的黄懋官,刑部侍郎的潘盛,别说训斥了,平日里和钱渊说话都是和声和气,能够训斥钱渊的也就通政使钱铮一人而已。
又顺嘴训斥了孙铤好一会儿,唐顺之才住了嘴,心想如果把孙铤换成钱渊那厮就好了,老夫能一直骂到天黑都不嫌累!
站在孙铤身后一直沉默的郑若曾忍不住了,给唐顺之递了个眼神过去,歪楼了好不好!
唐顺之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王本固,张了张嘴又闭上,坐在那儿一语不发看的王本固心里一阵古怪。
郑若曾先是愣住了,随后有捂脸的冲动那货八成是骂顺了嘴,把正事给忘了,忘了下面该说什么了!
一个演员,如果没有臻入宗师境界,最重要的永远不会是临场发挥,而是按照剧本记词!
而唐顺之这货,论六艺,均为宗师级别,但论演技小学生级别而已。
不过,唐顺之没有慌,而是镇定自若的转头四顾,“今日之事,既然文和与董总兵已然议定,那就此作罢,都坐吧。”
顿了顿,唐顺之指着杨文,“去给伯鲁先生搬把椅子来。”
郑若曾作揖行礼,“多谢荆川公。”
唐顺之不禁有点挠头,这位是心里恼了啊,也不给个提示
还在回忆着呢,那边王本固笑道:“这些年,钱龙泉在东南做的好大事,在下嘉靖二十三年选官江西乐安知县,曾途径浙江,悠悠十七载,又历东南连年战事,却见富饶更甚往昔,再过数年,只怕宁波一府繁华越南都。”
董一奎兄弟、杨文这些武将听不懂,但唐顺之、孙铤、郑若曾这是一听就明白了。
王本固这是在说,自己只想抢班夺权,并不会坏通商事,也不会从别人嘴里抢肉吃这个别人指的当然是宁波府衙和镇海县衙。
“自今上正位,随园之名更是名扬天下,多得士林赞誉”
王本固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不耐烦的孙铤打断了。
“为夺权而来,此事”
孙铤的话也没说话,唐顺之咳嗽了声打断道:“文和暂且饮茶。”
有点不讲究啊,王本固倒是不会和孙铤硬碰硬,人家是宦官世家,不说其他的,老子如今还是内阁大学士呢。
孙铤猛地站起来,扬声道:“若荆川公遂他人心意,下官不敢相拦,今日便辞官归乡!”
“文和说甚气话。”郑若曾皱眉劝道:“尚未有定论”
王本固瞥了眼郑若曾,在心里打了打腹稿,孙铤大怒,这位能安坐相劝,这也证明了两人在随园的地位高低。
唐顺之起身缓缓道:“文和知镇海县事两年有余,勤于通商事,于国于民均有功劳,何以轻言辞官?”
郑若曾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在故意歪楼?
“但适才文和那句话说的也对,陛下虽尚未下旨开放海禁,但开海禁通商已成定局,户部已设宁波清吏司。”郑若曾起身道:“重设市舶司绝不可能,但终究要新设衙门管辖开海禁后的通商事。”
王本固眼睛一亮,“倒是记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