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随园以隆庆年间第一场大殴斗参战之后三日内,京中局势纷乱难言。
先是一片寂静,毕竟钱渊早有恶名在外,而随园参战是以陆树声被撞倒为借口陆树德已经放出话来了,这事儿还不算完,等钱渊回京再了结,已经有些人琢磨着外放了。
之后两个消息在朝中炸响,其一是浙江巡抚侯汝谅建言海运,隆庆帝亲自批红。
其实侯汝谅上书,隆庆帝批红没什么实际意义,关键在于掌控东南的钱渊。
但消息在得到随园印证之后,京中粮商一片哀嚎,当日米价一日三降。
朝中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另一个消息猛地传来,浙江巡抚侯汝谅的第二份奏折弹劾前浙江巡按王本固勾结反贼张琏、倭寇头目王一枝欲乱东南。
前一秒钟徐阶党羽门生还在赞誉的主人公侯汝谅得到了高拱党羽的赞誉这记背刺让徐阶痛不欲生。
高府书房里,高拱并无喜色,反而一脸阴郁,在他看来,钱渊亲手掌控或遥控东南这么多年,半年前更是亲身南下,隐下这件事留为后手并不难,这也符合钱渊的行事手段。
但高拱也能看得出来,钱渊留下这个后手就是针对徐阶换一句话说,钱渊当时就做出了判断,你高新郑会败给徐华亭。
一想到钱渊那厮讥诮的面容,指桑骂槐的尖酸刻薄嘴脸,高拱心里就一阵腻味,他都想得到钱渊会怎么说
“南京户部侍郎?”高拱拉着脸一挥衣袖,“给他!”
张居正微微点头,“侯汝谅之前数年在浙江手脚被缚,但实有理政之能,待海运之后调任南京户部侍郎理所应当。”
“叔大与他有交情?”
“早年就有来往,这几年一直书信互通。”
高拱叹了口气,“那就交给叔大了,日后试试吧。”
南京户部主管海运事,未来对朝廷太重要了,对北直隶、南北运河、京城、甚至边军、辽东都有很大影响,高拱当然不希望这么重要的位置被随园掌控。
这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不等回应,高拱的嗣子高务本推门进来,“刚刚听闻,前浙江巡按王本固在被押送回京途中自杀身亡。”
高拱和张居正都脸色大变,一时无语。
半响后,感觉浑身冰冷的张居正勉强开口,“吾与王子民相交颇多,当非此类人”
“必然是华亭下手。”高拱看似镇定,但扶着桌案的手也在抖。
都不用去猜,几乎所有人都能肯定是徐阶下的手,谁让他有劫杀严世蕃的前科呢?
不怪高拱、张居正如此,大家都是文官,斗起来都是打嘴皮子官司,就算随园那帮人也不过拳脚交加而已,而徐阶这是坏了规矩啊。
“未必是坏事”张居正更快的镇定下来,“严东楼之后又有王子民,华亭名望丧尽。”
高拱的思绪有点乱,突然低声问:“会不会是随园?”
听到这句话,张居正的第一反应是,那厮回京了?
这是很直接的判断,如果钱渊没有回京,随园在京的核心人物徐渭、孙鑨是不敢如此的。
“不对,不会是展才。”张居正迅速反应过来,“他以王本固、王一枝勾结之事为后手,必然已经准备妥当!”
高拱微微点头,“只怕这也是华亭要断然下手的原因。”
走出高府,张居正有点庆幸自己那夜做出的选择,其实自己那位岳父最擅长的事不是隐忍,而是断尾求生。
当年的沈青霞、杨淑山都是例子,虽然未必会牺牲自己这个女婿但张居正如何不心生寒意。
要知道在嘉靖三十五年、嘉靖三十六年连续两次京察中,徐阶的主要党羽被一扫而空,张居正、林润、陆光祖、胡应嘉这些新人成为了徐阶的心腹,而王本固在其中是资历最深的一个。
苦笑着摇了摇头,张居正又想起之前书房里闪过的那个念头,钱渊回京了吗?
有这个可能,那位的风格向来天马行空,半年前单独奏对秘密出京,南下抵定大局,如今也有可能秘密回京。
不过他以兵部侍郎巡视东南海疆,想要回京必得陛下密令,张居正抬头看见一人,拱手笑道:“充庵这是哪里去?”
“叔大兄。”潘允端笑吟吟的回礼,“刚去通政司转了圈,这是去随园呢。”
潘允端是嘉靖三十八年进士,但却是第一批入随园的士子,也是嘉靖三十五年唯一落榜的随园士子,当年张居正时常出入随园,两人也算有些交情。
张居正口里寒暄几句,却细细打量潘允端的神色,犹豫了下才转身告辞潘允端虽然和钱渊交情极深,但在随园地位不高,就算钱渊回京,他也不太可能知道。
潘允端可不知道张居正那些小心思,一路疾行去了随园,一进去就听见里面嘈杂的笑骂声。
“哎呦,充庵兄来了。”
林烃竖起大拇指,“充庵兄,今天可出风头了!”
冼烔郑重其事的做了个揖,“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