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别说清涧县已经没有人够资格教韩胤武艺了,就是全延安府也没几人够格了。
韩家在清涧县三代经营,到了韩胤这一代就该是由富到贵了,也是整个家族鲤鱼跳龙门的时侯,韩胤的父亲眼看长子好武恶文,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了次子的身上,只是韩家的明天还没来,意外却先来到了这个家庭。
平日里韩家在清涧县是有名的乐善好施,因此官府有什么工程需要乡绅筹资,总会先想到韩家。
县令说修桥补路,韩老爷说我出钱。
县令说抚幼济寡,韩老爷说我出钱。
县令说给九千岁建生祠,韩老爷说我出钱。
这一下就出问题了,天启年间,大明大部分的官吏都在为九千岁修建生祠,清涧县也没例外,一向豪爽的韩老爷出了大部分的钱。
可是眼下却是崇祯朝了,九千岁和他的走狗爪牙们都到了霉,那县令为了与九千岁划清界限,把修生祠的罪过都推到了韩老爷的头上,一顶阉党余孽的帽子就这么戴到了韩家的头上,县令呢判的是韩家男丁流放,女丁充入教坊司。
韩老爷一辈子在商场打滚,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就想和县里申诉,还说要到延安府告状去,县令气急之下,重责了韩老爷五十大板,年老体衰的韩老爷哪里经得起这样重的刑,被押回牢里没过多久韩老爷就伤重而亡了,韩母这边听说韩老爷身亡,当天夜里也上吊自杀了。
韩胤好好的一个家,转眼间就是爹死娘亡了,作为韩家大少爷的韩胤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呢,于是在流放途中悄悄的跑了。
悄悄回到清涧的韩胤,化妆跟了县令好些日子,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就在赵胜救他的那日,县令亲自到乡里来劝课农桑。
自商鞅变法以来,历代都把农桑作为国家稳定的基本国策,是以县令格外重视,得到这个机会的韩胤,转眼就化身为大明的恐怖分子了。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县令身边又岂止四手,那是六手,手,十手都不止呀。
县令身边数不清的手,轻松的就把怀着匹夫之怒的韩胤给收拾了,要不是韩胤确实功夫过硬,根本就逃不到赵胜的面前。
赵胜听了韩胤的讲述后,又看了看韩胤壮硕肌肉道:“果然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呀。”
韩胤虽然没听过这句话,但这话也没多高深,就是字面意思,因此他是真不想再搭理眼前这人了,果然无聊,确是没什么可说的,沉默是对抗世界最好的方式,韩胤觉得。
赵胜也没把韩胤的沉默当回事,他早已习惯了自说自话,也早已习惯了韩胤的沉默,韩胤偶尔的开口已经让他觉得人间值得,怎么能要求得过多呢,知足就好!
其实赵胜并不是对韩胤讲的家庭变故无动于衷,稍微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会知道,一个人,特别是一个低层的人,只要条件稍微允许,他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舒适区。
可是在明末的乱世里,无数低层的人,走出了他们的舒适区,或者说他们失去了那个即便苟且也想要的舒适区,他们只想要活着,即便是猪狗一样的活着,可是有人连这样的机会也不想给他们,所以在这个乱世里,这样的悲剧不会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虽悲伤但也不稀奇。
岁月在停的流逝,不会为悲伤加快,也不会为喜悦停留。
在这荒山破寺,两个被主流社会驱赶到角落的人,两个有不同经历的人,这样的两个人,在山外,无论是明朝还是现代都只会成为陌路人,但现在的两人竟建立起友谊了。
赵胜和韩胤还是不常说话,伤好后的韩胤经常进山打猎,这也使得他们的生活比以往好得多了,赵胜也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练习鸟铳的行动。
“砰”又是一声枪响,兔子只是抬头看了眼弹着点,又若无其事的跟它面前的草地较着劲,直,到感到赵胜的脚步声近了,兔子才一溜烟儿的跑得不见了,赵胜看着兔子远远离去的影子道:“又近了十厘米,看来离成功不远了,加油!”赵胜照例的假装看不到韩胤鄙夷的眼神。
韩胤看到赵胜每天都在用鸟铳打兔子,可是却没有一次打中过,以至于兔子现在听到鸟铳的声音,也不以为意了,兔子们已经习惯了这片山林里偶尔想起的枪声,单纯的兔子哪里知道,有人对它们磨刀赫赫已久了,可惜一直没有得逞。
韩胤对从身边而过的赵胜道:“要不我教你射箭吧,射箭比你这个简单。”
赵胜道:“不学,没有技术含量,这才是未来的趋势,只有抓住趋势才不会被淘汰,我就是那个抓住趋势的男人。”赵胜比了比手上的鸟铳。
韩胤道:“可是这么久了,你一只兔子都没有打到呀,连兔子都以为你在和它们闹着玩呢!”
赵胜听了这话,老脸一红道,想着那几只在枪声中无动于衷的兔子,赵胜在心里暗暗发誓,练好了枪法,一定先杀它们泄愤,血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