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道士离开子孙堂,一群小孩兴高采烈,连天天黑着脸的张道士也难得露出笑脸。
托齐孟的福,老道士让人送来两袋米面,一桶猪油,十多斤肉。
这点物资对饥肠辘辘的子孙堂来说,不啻为雪中送炭。
张道长生性孤傲,他平素与大道观提点关系冷淡,不提也罢,武当山每年香火钱百万,分到子孙堂的寥寥无几,否则他也不会组织这群孩子去山上砍柴采药。
齐孟好奇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怀疑张小京是战兵出身,或者是某位大官府上的家丁。比人流露出的杀气是掩饰不住的。
张道长喜怒不形于色,越发让齐孟对他的过往很感兴趣。
从王道成身上,齐孟发现了具备一定的领导潜力,再加上和韦道长一番扯淡,他心情很好,自信心高涨,渐渐有些飘了,于是昨天制定的那个存在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归隐山林的计划被暂时搁置了。
或许等到哪一天,自己像陶渊明、苏轼那样失魂落魄时,归隐又会被重新提上日程。
努尔哈赤蓄势待发,建奴将来辽东崛起,接下来是流贼,武当山也不会太平多久,如果不在这乱世之中有一番作为,是对不起穿越者这个身份的。
如果能将张小京收为自己心腹,当然是最好的。
穿着破裙袄的齐孟暂时停止了争霸天下的野望,伸手擦掉快要流到嘴边的鼻涕。
“难得难得!孟哥要好好努力,咱们子孙堂好久没出个道童了!”
“道童算什么?孟哥一表人才,至少要做个提点!”
王道成和几个小孩在那里吹个没完,齐孟淡淡一笑,却是马屁全收,别说什么提点,他已经开始筹划未来如何提督武当了。
不过想到提督一职都是由皇帝信任的内宫太监担任,齐孟又有点犹豫了。无论给多大的官,他也不愿失去男儿本色。
齐孟还有畅想一个鸡蛋发展拥到整个农场时,背后忽然传来低沉的脚步。
他回头看时,不知什么时候,张道长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张道长伸手在怀中摸索了一会儿,齐孟以为他又有打自己,下意识退后两步,警惕的望向对方,张道长摸索了半天,从身上摸出个虱子,凑近眼前看了眼,把虱子丢入口中,嘎嘣一声脆响,虱子魂归西天。
“子孙堂很久没出过道童了,久到大家都忘了这里原是专门培养道童的地方。”
这是齐孟第一次听张道长说这么多话,而且没有在骂他。
“小子一是侥幸,都是靠·······”
齐孟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小京打断。
“韦道长在遇真宫是能说上话的人,他看上你,十拿九稳了,”
张小京说完,又回忆了一遍这两天齐孟做出的事情:斩杀恶狼,与韦道士侃侃而谈。
他开始认真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少年。
“以前跟猎户学过打猎?”
齐孟摇摇头,目光平静。
“那如何能在山上杀狼?我去看了,那狼致命的刀伤只有一处,就在腰部,若不是猎户,如何能晓得,而且出手如此狠辣······”
张小京满脸狐疑,眼神不停闪烁,齐孟不知他底细,更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打着哈哈。
“哪里是我一人,不是还有王道成吗?他在旁边助攻。”
“助攻?”
张道长冷冷一笑,没有再说话,仿佛王道成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你不肯说实话也罢,走,”
“走?去哪里?”
齐孟警惕的望着这个刀疤汉子,在弄清楚他底细之前,还是多多提防为好。
“去山下走走,你来子孙堂这么久,还没去过山下吧?!”
齐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已经迈开步子,他知道张道长想要打听自己底细,两人各怀鬼胎,走出子孙堂,沿着神道向山下走。
此时正是深秋时节,山风凛冽,隐隐已有寒意,一只肥胖的斑鸠站在松树树梢上,朝两人咕咕咕的叫着,远处山涧溪流已经结冰,奔流的泉水化作冰柱,世界全部凝固住了。
青石板路面打了层霜,微微有些湿滑,张小京走惯了山路,走得很快,齐孟吃力的跟在后面。
走了小半个时辰,齐孟感觉身子微微发热,于是招呼张道士停下歇息。
他们来到山腰凉亭下,五行卦的凉亭显得颇有意境。
石凳很凉,齐孟不想坐下,两人就站在台前,眺望山下景色。
从凉亭位置看去,神道像章鱼的触须,一直向东西方向拉伸,直到均州城墙下停住。
均州城像是个方方正正的积木玩具,里面套着同样是积木大小的静乐宫,那也是提督太监常驻的地方。
两人站在亭下看了很久,都不说话,终于,齐孟抬头望向张小京,盯着他下颌的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