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记不得面前的这一幕是否发生过,然而徐会计的媳妇娘家,是在余泉地委,从以前连老支书都要让着几分来看,老爹很可能是在走徐会计的人情关系,以至于自己在四年后成了村子里的笑柄。
放在郑建国之前的性子,这个事儿怎么都要掰开说道说道,最起码也得问句正常人都会问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有了几十年的心境,他这会儿的反应,只是挤出了个腼腆的笑。
郑富贵是生怕这小子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得罪了徐会计,眼瞅着后者从这小子身上收回目光,便露出了个讪讪的笑:“我这两下算什么,这小子要是能学到徐哥你的半分本事,也不用咱俩替他费这个心思了——”
“蝈蝈今年15了吧?也是个男子汉了——”
徐会计说着瞅了眼炉子旁的郑建国,转身瞅了瞅已经散去的知青和社员,便将头上的帽子戴好放下护耳,缠好后操着手出了仓库。
旁边的大队长廖正东眼睛一亮,老支书没回来,现在村长又走了,徐会计眼看着也回去暖和去了,那么且不是就轮到自己当家做主?
如果村长他媳妇一时半会生不出来,那今天夜里——
目光从大队长的脸上扫过,郑富贵吸了吸鼻子转身到了炉子旁边,瞅着好像要趴在上面的郑建国开了口道:“蝈蝈,咱们回家。”
“爹,在这里多暖和,烤烤火再走。”
郑建国扫了眼旁边的几人,知青中的赤脚大夫古丽走了,组长王国怀和副组长彭开丽正盯着他,迎着两人露出了个笑:“王大哥和彭大姐不去参加这次矿务局的招工?”
“下矿——”
面白无须的王国怀下意识的开了口,接着想起问这话的是个小孩子,不由看了眼旁边的彭开丽,便冲着他抬了抬下巴:“蝈蝈你怎么关心起我来了?”
“蝈蝈怕是想赖在这里蹭炉子。”
彭开丽圆圆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说过,王国怀不禁也跟着露出了恍然之色,飞快点头道:“你不在我们也是要烧的,不过与在这里烤炉子相比,我宁愿回被窝睡个回笼觉,那样还能撑到吃饭的点,唉,今年被郭支书骗了——”
“我当时就说即便咱们真的歇着了,也保不齐要有人歪嘴。”
彭开丽捋了下耳畔的短发,两只粗糙的大手在炉子边上轻轻的搓着,当时她听说早干早了的时候,就感觉这位副支书有点不靠谱。
不是说她有先见之明,而是深知在一个成熟的框框里面,遵循守旧会给人以老实无用的感觉,可也总比打破条条框框那可能的风险要强,然而现在看来自己是猜中了:“曲书记也说了,大家都忙的热火朝天,你们在休息——”
“那有什么办法,他是副支书,老支书在的时候他不敢冒头,现在好了。”
王国怀说着皱起了眉头,眼睛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民兵连长魏东辉脸上扫过,大队干部总共就俩书记俩队长,其他民兵连长和妇女主任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
这时没了老支书的制约,副支书的想法就没人敢拒绝,最大的关系还是大家不知道老支书还能不能回来。
那么谁也不会冒着得罪未来支书的风险去多嘴,便是连一向面面俱到的彭开丽也成了闭嘴葫芦。
“哦,我去查查他们的岗。”
魏东辉面无表情的说过,站起身出了仓库,这是三里堡大队的仓库,农资和储备粮什么的都放在这里。
同时还是三里堡知青点八个知青的宿舍和开大会时的会议室,开过会后除了知青就都成了外人。
彭开丽作为知青小组的副组长,还兼着三里堡大队仓库的保管员,目送魏东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便冲着旁边瞅着炉子的妇女主任苏大兰开了口道:“苏大姐,眼瞅着这一年又过去了——”
苏大兰今年四十五岁,能够在大队里出任妇女主任,她的智商虽然算不得多高,但是情商却不低。
一听这话,黢黑的脸上好似陷入了回忆:“是啊,这么一算开丽你都来了四年了,和你一起来的知青都回去了吧?”
眉头一挑,郑建国飞快的站起了身:“爹,我记得你说这样烤着不好,前面暖和后面冰凉容易得病,我还是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