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盹仿佛沉湎许久。
意识复苏,背景沙沙,疑似风雨声。她梦见淡青色的空,下驻一带山棱溪流,被金色的阳光泡泡浣成一道金纱。
但眼前的房子浑浑噩噩,挂搭着脸似的。柠檬色的灯支撑着低蹙的额际,阴影像是随时要塌下来,瓜皮帽般,载向齐眉的位置。
亦真闷闷笑了一声。毯子有点薄,她的脸埋在他胸口上,热乎乎的,暖炉似的。
“少爷,少爷。”她呢喃着,一面又不大想把他吵醒,“雨停了。”
睫毛颤了颤。他牵过一缕她的头发,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摩挲。俏皮的像一幅印象派画作,有些不真实。
“你感冒了没有?”他问。
“没樱”她倒是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安抚似的伸手掩住。
“那走吧。”
亦真有点拖延症,嘴上好却懒得动,眼睛乌溜溜眨了眨:“我想吃烧烤。”
“这时候谁摆摊儿呀。”
“肯定有的。”她仿佛受到鼓舞,飞快穿衣:“我知道有一家,单独赁了院儿卖烧烤,那个美滋滋,就是”
“就是不大齐整。”也就是环境比较恶劣。
夜烬绝点点头,倒也没有抗拒:“那走吧。”
两个人抱着胳膊走出来。已经黑了,满是漉漉腥气。
“你坐后边吧。”夜烬绝率先拿起头盔,戴到她头上,“别感冒了。”
院子不大,地面上还是凹凸不平的砖块。不大的空还被两顶红布棚子遮挡着。穿着平价背心短裤的男人和自家老婆兄弟围坐着,地上堆着啤酒瓶子。
亦真心观察着这少爷的表情,还好,没什么异样。他拉着她坐到屋檐下的桌子上。亦真七零八落点了一堆。
“羊肉串多放辣椒,再来两瓶啤酒!”的身躯声量实洪。
夜烬绝撑着下巴看她,笑:“你怎么唏溜溜发现这院子的?这么偏都能找出来。”
“他家烧烤好吃呗,我循着味儿就钻进来了。”
羊肉串上桌。红彤彤洒满辣椒粉。亦真赶紧拿起一串,卡顿了一下,递给夜烬绝:“你怎么不吃呢?”
“我现在训练,不能吃这些东西。”
“可是我一个人吃无聊的很呀,你又不上台打比赛。”
他伸手接了,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是不是对于我给你准备的惊喜感动非常?”亦真道。
“我问你,你是不是把那存折给了蓝枫了?”他盯梢着问。
亦真溜他一眼,迟早会知道,于是点零头。
他不话,身子微微后倾,像是要端详出个好歹动静。亦真心虚似的,自己脸先红了。
他别开脸,有些不甘心似的:“你怎么这么傻呢。一声不吭就敢全倒腾进去,傻了吧唧的。”
“你又不是别人。”亦真把玩着手指头:“那也要怪你,谁让你让我那么喜欢的。”
他从鼻子里笑了极轻的一声:“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累了。”
“不累。”亦真摇摇头,塞给他一签羊肉串:“毕竟我刚从非洲回来嘛。比起那些困难的家庭,我还觉得挺幸福的。人嘛,知足常乐,别想太多。谁还没个不如意的时候啊。以前我比这还惨呢。”
夜烬绝挑她一眼:“什么时候?”
“初三的时候吧。特别是冬早上不亮就要骑着我那破车上学的时候。”
亦真道:“学校门口有个卖荷叶饼的,他家饼子可好吃了。先在饼子上刷一层酱,鸡米花撒上辣椒跟孜然,和生菜往饼子里一夹,三块五!你知道吗,薛子墨以前和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在教室扮动感超人。简直是个二百五的憨皮。”
夜烬绝哧地一声笑了:“你初中在四中上的?可真是个垃圾,据你们那一届是最差的一届吧,肯定是被你拖了后腿。”
“屁!我初中成绩还不差的。我还是年纪前五十呢。”亦真斜他一眼。
“矮堆儿里充高个儿。”
“我不矮。”
“金针菜开花,那是你学生生涯的巅峰吧。”
“你信不信我捶死你。”
“仔仔恼羞成怒啦。”
“你这样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真的好吗?”
“痛苦?”夜烬绝笑:“我猜猜,你人生的痛苦是函数还是几何?”
亦真摆摆手:“求您嘞,放过孩子吧。我人生的痛苦不仅有函数跟几何,还佣离骚。我真是庆幸屈原死的早。这没法再聊下去了。”
项舟得知外面那个流了产,是在三后。
任栀雨一脸平态坐在沙发上剥橙子。项舟焦虑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身形近乎摇摇欲坠,不知是崩溃还是愤怒。
任栀雨抬眸觑了他一眼,冷笑。
蒋茜茜火燎燎从外踱进来,拉着项舟往书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