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制台话,呃——”典狱官打着酒呃说道:“方才大理府台水大人来访,说见了邸报,魏大人很快就要出去了。酒席是府台带来的。魏大人不肯吃,就赏了小的们——”朱纲咽了口唾沫,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跨进牢房。
魏肇新带着绵奕天才刚蒙蒙亮就等在大牢门口了,魏清泰早已经自己收拾好包袱,跟着魏肇新上了骡车便往家去了。
魏清泰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了,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清雅的小房子,天棚墙壁都裱了桑皮纸,木栅小窗上糊着十分名贵的绿色的蝉翼纱。
一张木榻占了半间房,油漆得起明发亮。榻上齐整叠着两床洗得泛白的青布被子,贴墙还放有一溜矮书架。架上的书籍都已经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小木案上摆着瓦砚纸笔等物件。
魏清泰似乎心情沉重一屁股坐在榻下一张条凳上环视这屋子出神。魏清泰的妇人刘氏听说魏清泰回来了,从两里外的田里一口气跑了回来。
妇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老爷,你回来了!”魏清泰见妇人进来,双目含泪款款起身,淡淡说道:“妇人还好吗?”妇人刘氏泪流满面却用力点了点头。
绵奕早已经识趣地到厨房的灶台上去生火煮粥,拿出天还没亮就到街上排队买来的油条、马蹄烧饼和咸菜丝。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就出炉了。
魏肇新拿出他珍藏了十年的女儿红,给魏清泰倒了满满一杯,随后举起自己的酒杯:“清泰兄!我们走一杯!”
夫人刘氏也举起酒杯:“老爷,我们也喝一杯。”魏清泰一脸坦然之色,慌乱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一边坐一边微笑对夫人道,“让你吃苦了。不过瞧上去气色还好。身子骨儿似乎比先前还要结实些。”
夫人刘氏说:“是老爷受苦了。”魏清泰笑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么!”气氛不免又有些沉重。
魏肇新笑道:“我和小女给大人道贺的。当今圣上以宽仁为政,才刚刚当政就释清泰兄出狱,大人蒙冤十一年,如今重见天日,飞黄有望。真令人喜不自胜!”说着,又端起酒杯。
绵奕坐在一旁,只是吃菜,魏肇新桌面底下的脚一个劲地踢绵奕,绵奕却迟迟不肯开口。
喝了几杯酒,大家便开始喝粥,吃油条。魏清泰的粥已经吃得见底了,绵奕站起身:“大人,我来给您盛些粥来!”说着,便端了碗下厨房去了。
夫人刘氏开口了:“老爷,你看这孩子怎么样?”魏清泰说:“嗯,很是乖巧懂事,不错!”
刘氏望望魏肇新:“老爷,你不在的这些年里,魏大哥夫妇帮了很多,后来绵奕一天天长大,也常常来看我!以前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敢拿主意,如今你回来了,我就想着能不能认绵奕当我们的女儿?”
魏清泰说:“若能如此,我当然高兴,就是不知道肇新老弟是不是舍得?”魏肇新眼眶里含着热泪:“不瞒清泰兄,小女的娘是个福薄的人,如今躺在床上只吊着一口气,就是怕她走了女儿没有人疼了……”
魏肇新抹一把浊泪:“如今清泰兄和嫂子愿意认她做女儿,我当然高兴,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二位能不能听听……”
魏肇新便将章阿桂在他家里的事情说给了魏清泰夫妇。魏肇新说:“净身师家族通婚本来就是旧例,我也是招赘到魏家的。章阿桂入继魏家是我丈人爹定下的……可是小女嫁给那章阿桂实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魏清泰明白魏肇新的意思:“肇新老弟是想把绵奕过继给我们夫妇?”魏肇新点点头。魏清泰自然知道魏肇新想把女儿过继给他不止为了绵奕能避开那桩婚事。
魏清泰略一思索,与夫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好吧!我和夫人的女儿出生不久我就进了大牢,随后那孩子便早夭了,一直都没有上报宗人府,过几天我就去一趟宗人府……让绵奕进我魏家的族谱!”
绵奕盛好粥之后,就一直躲在门外,偷偷听几个人的谈话,听到魏肇新要把自己过继给魏清泰,心里五味杂陈。绵奕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却还是调整自己的表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粥端了进来。
早饭还没有吃完,听说魏清泰被放出来前来道贺的客人就一窝蜂拥进来,道贺的,请安的,说吉利话的,一齐众垦捧月似的送魏清泰礼物。
魏肇新见状,赶紧放下碗,携了绵奕告辞,从魏清泰家回来了。魏肇新和绵奕才刚刚出门,就见屋外已经围满了人,鞭炮噼哩啪啦响成了一片。
魏清泰袍袖萧然从容走出,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几个跪在跟前的都是穷人,昔年在魏清泰任上曾打赢了官司的,仰着脸,哽咽着道:“老天有眼,大人您总算回来了!”
“都起来……起来……你们不要这样……”魏清泰自号“无泪文人”,见人们仰首瞩目,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知怎的,心中“轰”地一阵酸热,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
魏清泰积郁了十一年的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