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家人了。
她的家,其实从来不是将军府,而是小山东苑,尽管她只在小山东苑住了短短几年,但那才是她真正的家啊。
染在中衣上的血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干涸的血迹凝固在中衣上。破烂的中衣被无数的鞭痕撕裂。
四周发出兵刃与铠甲摩擦的声响。
何婧英脱下自己外袍轻轻盖在何胤的身上。她轻柔地将何胤有些乱的鬓发整理好,又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直至步伐声已到了近处,何婧英也没有抬起头。
在何婧英的周围,上百人围了过来。
一个人缓缓走到了何婧英的身侧。
何婧英冷声道:“给我打盆水来。”
小华佗不阴不阳地声音在何婧英的耳边响起:“你居然敢一个人来,胆子倒不小。”
何婧英皱了皱眉,刚才的话她不想说第二遍,她勾了勾手指,洞螈顿时从她的肩头探出个头来。
小华佗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冷笑道:“脾气倒不小。”小华佗回头吩咐道:“谁有水的?拿来。”
顿时四五个水袋子送了上来。
小华佗将那些水袋子扔在何婧英脚边:“拿去吧。”
何婧英从自己的衣襟下摆撕下一块布来,用水沾湿了细细为何胤清洗着。
何胤的指尖指甲被拔了去,手指尖血肉模糊,紫色的痂黏在手指最能的肉上。何婧英心中一痛,手微微颤抖起来,她仔细的,轻柔地擦着何胤的指尖,像是怕将他弄痛了一般。
小华佗站在何婧英身后冷笑道:“他死了很久了,是不会痛的。”
何婧英不答,仍旧垂目细细地为何胤清理着血污。
小华佗安静地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何婧英。
过了许久何婧英终于清理完了,她又站起来,走到城门附近一片树林里挖起坑来。
小华佗抬头看了看天色:“你准备把他埋在这?”
“对。”何婧英懒得看小华佗,用剑鞘挖着土。
三叔,我要将你埋葬在里,让你看着大仇得报。
小华佗有些不耐烦,如果不是人皮面具挡着,就能看见他皱了皱眉。
小华佗对身后的将士挥了挥手:“来几个人帮她,她这么挖,一晚上都挖不完。”
从小华佗身后走来几个将士,站在何婧英身旁挖起坑来。
何婧英并没有拒绝那些将士,只是一言不发地用剑鞘将坑里的土挑了出来。
挖好坑之后,何婧英抱着何胤将他平放在坑底。
何婧英捧起周围的土,一捧一捧地将土撒在何胤身上。
小华佗走到何婧英身旁,抓起一捧土正要洒下去,却听何婧英冷声道:“滚!你的手脏,不配为三叔送葬。”
小华佗抓着黄土的手一顿,不由地握紧,青筋在他手背上暴起。半晌他终于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手轻轻放松,黄土从他的指缝中落在地上。
小华佗终于不耐烦道:“将这个女人带走!”
何婧英二话没说,从剑鞘中拔出剑,狠狠地插在身旁的地上:“你们谁敢!”
周围的将士竟然被何婧英骇住,一时之间没人敢上前去。
沈文季从一旁走了出来:“颜先生,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又狠毒,不如……”
小华佗讥讽地笑笑,对沈文季挥了挥手:“算了,随她吧。”
将何胤埋好,何婧英对着坟包拜了三拜,站起身来冷冷地对小华佗说道:“走吧。”
小华佗有些好笑道:“你如何笃定我不会杀你?”
何婧英冷冷一笑:“你若是要杀我,你耐心还真是好了。”
小华佗拊掌大笑:“我的确想杀你,我忍了很久,最想杀的人就是你。但是如果就让你这么死了,太便宜了你,那个人也不会高兴。”
那个人?
何婧英微微蹙眉。小华佗口中的“那个人”,她竟然毫无头绪。
小华佗见她困惑地样子,心中闪过一丝不屑:“你根本就不会记得。不过没关系了,我将你给他送去,你就能记得了。”
小华佗又对着身后的将士挥挥手:“走吧,时间不早了。只是可惜了,以为你会多带些人来,倒是我小题大做了。”
何婧英跟着小华佗入城去,京城里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样子?朱雀大街上的尸首已经送走了,但那一地的鲜血还未清洗,石缝中黑乎乎一片,全是鲜血流淌在地上的痕迹。四周残垣断壁,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经过巴陵王府,何婧英瞥见巴陵王府的红漆木门如两扇破败的木头一样,半开半阖。从半敞的门外望去,巴陵王府里面尸横遍地,连同梁柱上都沾了血迹。
小华佗屠了巴陵王府满门,那么其他的王府估计也不能幸免。
何婧英冷冷地说道:“颜先生好手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