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朝堂议论纷纷,诸公皆觉得应当断绝与东吴的关系,以明正义。
坐在皇位上的阿斗也有些摇摆不定。
这几年来,大汉休养生息的同时,又平定了南方叛乱。
比起刚即位时,国力已经日渐强盛,百姓徭役虽略嫌繁多,但家家户户一年到头却能果腹,再不用挨饿。
如今天下,百姓能不用挨饿,官府又能公正廉明,依法行事,让世家大族不敢肆意巧取豪夺,除了大汉,还有何处?
更别说汉中和越巂两地,还专门开了学堂,让黔首苍头的孩子也有机会入学。
单单就拿这个事出来说,这可是唯有明君圣主在世,文教兴盛,才会发生的事情。
故大汉百姓少有怨言者。
再加上陇右大捷,极大地振奋了大汉士吏民心。
在这种情况下,“以大汉之力,未必不能讨贼,又何须乞于东吴”的言论,确实让很多人觉得在理。
在这等议论风气下,即便是老实娃子阿斗,亦有些膨胀起来:诸公皆是这般说,想必不会错了。
明君圣主嘛,确实是要注意听诸公的意见。
当然,最主要的是听相父的意见。
只是这等大事,相父又远在汉中,所以此时只能是先让朝廷的诸公朝议一番。
然后再把朝议结果送到汉中让相父过目,让相父也知道朝中诸公的意见究竟是怎么样。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上了一本驳断绝与吴盟约疏。
“今议者咸言孙权志在鼎足,不欲北进,此言似是而非,实是蒙蔽陛下也。何也?
东吴非不欲北进,实乃智力不及,故唯凭江自保。昔孙权挟赤壁之胜,北攻合肥而不克。
建安二十年,孙权与先帝议和平分荆州后,又亲领大军伐合肥,反被魏将张辽领百骑而破之。
至建兴四年,贼首曹丕死,孙权再趁机领军攻江夏不克,无功而返。故此所谓智力不足越江也,非不欲上北岸。
昔先帝欲北拒曹贼,又欲东吞孙权,最后遗恨永安。夷陵之耻,犹在历历在目。
陛下文资武略,比之先帝何?而今大汉文武,可当先帝麾下谋臣武将否?
若不及,何可言断绝汉吴之好?故臣以为,此时不宜明孙权僭越之罪。”
阿斗览毕,心头一惊,头上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才刚刚膨胀了一下的心思就突然凉了下来。
想想先帝,何等雄才,又有众多谋臣勇将,尚有永安之遗恨,况复自己?
只是看到这奏章的主人名字,阿斗又禁不住有些皱眉:“李平?”
原江州都督、名义上统中外军事的中都护李平终于回到了锦城,并且改名李平,上了一道奏疏,反对大部分人所提出的绝吴之盟。
李平这个奏章一送上去,顿时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朝中衮衮诸公,未必不知道断绝与东吴盟约的坏处。
但政治正确是永远的正确,路线的正确有时未必是正确。
反正高喊反对东吴称帝是绝对的政治正确,更何况路线还有可能是正确的?
所以大伙怎么选择,简直就是自然而然,没看到丞相府的留府长史和参军都没有说话?
倒是李平,敢第一个说出这等话来,当真是令人侧目。
只听得有人冷笑一声:“孙权称帝,若是大汉斥其僭越,中都护不正好继续留在江州都督军事,以免东吴移师向西?”
反正丞相欲取消江州都督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只不过李平一直拖延留在江州,故这才迟迟未能完成。
这种做法,自然让朝中不少人忿忿不平。
再加上对大汉丞相的信任,所以相信李平失势的人,不在少数,有人出言讽刺,最是正常不过。
李平看向坐在那里的人,淡然道:“君是欲与某廷论?”
身为中都护,在没有倒下之前,他就一直是大汉的第二号辅政大臣,即便是天子亦要对他以礼相待。
许慈坐在原位一挺身,“有何不可?昔前将军攻襄樊,宛洛震动,逼得曹贼几欲迁都,若孙权有心北上,又何至于背袭荆州?”
这一问,让强行装出样子的李平差点破了功,当场就想打死这个老匹夫。
尼玛的这种问题,你让老子怎么回你?
难道要我说是关羽有问题?
于是他一甩袖,抬头向上看,故意不去看许慈:“荆州之失,早有定论,诸公当年是何等言论,莫不成还要某一一指出?”
他对着坐在最上面的阿斗行了一礼:“陛下,知我罪我,惟其春秋,某一片公心,天地可鉴。”
朝堂上响起了一片轻微的哄笑。
李平敢说他有公心?
当年他任犍为太守,居然能把越骑校尉杨洪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