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发部要解决自己冬日里的吃住问题,凉州的徐邈同样也要解决凉州粮食问题。
他自当上凉州刺史以来,就没有一日能安稳下来。
第一年前脚才刚到凉州上任,蜀虏的大军就跟着他的后脚进入陇右。
大战之后又遇大旱。
以徐邈的治民本事,只要能挺得过第一年,后面只要能给他两三年时间,肯定能把凉州治理得州界肃靖,百姓归心。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一年在没有与朝廷取得联系的情况下,许了不知多少县令县长之位出去。
这才借着凉州豪族的存粮熬了过去,
哪知第二年,原以为同样遇到陇右大旱的蜀虏,在大战之后会休息两三年,哪知竟能出兵金城。
凉州去年损兵小半,今年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元气,今年一下子又去了小半,甚至还丢了两郡。
即便是在寒冷的冬日,徐邈仍能感觉到凉州各方的蠢蠢欲动。
在这种情况下,空有治民之策的徐邈,唯有对天长叹,然后不得不再次求助凉州各家豪族。
在第一年的时候,凉州各方得知魏国在关中屯了十来万兵马。
不少人觉得魏国还有机会夺回陇右,所以在得到许诺和利益之后,愿意帮忙。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关中的粮食早就被某位不知名的冯君侯提前掏空了了。
没有足够粮草的十万精兵,那也是十万软脚虾。
今年开春,曹真在平定安定之后,倒是想着试探一下从安定方向进取陇右。
哪知道诸葛村夫的反应很大,直接就派大将领兵从汉中出陈仓。
威胁的意味很明显,你敢动我上边,我就敢动你的下边。
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曹真只能怂了。
现在陇右的情况越发明显。
凉州不少人知道,汉国只怕已经在陇右站稳了脚跟,要不然也不至于能出兵金城。
在失去金城和西平之后,魏国重返凉州的希望,开始变得渺茫起来。
所以今年冬日,各家的存粮,都比去年少了许多:
徐使君,去年我们才刚刚借过粮食,今年总得让我们缓一缓吧?
没有人是傻子,这借出去的粮食,虽说没想着能收回来。
但也不能白扔啊!
照这目前的情况看来,凉州迟早要落入汉国手里。
现在借粮食给魏国的刺史,这不是白扔是什么?
只是别人可以不借,但有一家却不得不借。
凉州刺史徐邈的车驾刚刚驶离张家,西域戊己校尉张恭之弟,前金城太守张华,怒气冲冲亲自关上大门。
然后回到张恭休养的房屋,抑不住怒气地骂了一句:
“这老匹夫,三番数次地让我们家出粮,难道我们张家就那么好欺负吗?”
已经老迈的张恭,疏疏朗朗的白胡须垂在胸前,眉毛也已经变得灰白。
脸上有很深的皱纹,手臂上青筋暴起,无处不在的黑斑,也在显示着这位名震西州乃至西域的人物,已经进入了迟暮。
“不借粮,要不就借你项上人头用一用?”
张恭半卧榻上,裹着厚厚的细绒被子,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声音有些嘶哑地说了一句。
若不是现在凉州局势不稳,汉人随时想要进攻凉州四郡,再加上自己还略有名声,能帮徐邈镇抚凉州羌胡。
只怕徐邈未必这般好说话,仅仅是让张家出借粮食。
张华年纪也不算小了,可是在自己这位族兄面前,却是如同听话的孩儿一般。
被张恭一句话,堵了个满脸通红。
幸好此时屋内,除了族侄张就,再无他人。
“金城一战后,进入凉州的三条要道,皆处于汉人的控制之下。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三个方向进入凉州。”
张恭咳嗽了几声,“此事是我失算了。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徐邈,让你们去守金城。”
张就看到大人咳嗽,连忙上前帮忙抚背,面有愧疚之色:
“大人,是孩儿无能”
张恭摆了摆手,“不关你事。谁也没有想到汉人在打完陇右一战后,又遇到陇右大旱,竟然还能有余力攻打金城。”
前有荆州之失,后有夷陵之败,蜀人元气,几丧怠尽。
哪知不过沉寂数年,就能兵出陇右,而且看起来,兵威不弱当年。
自知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的张恭,经历过多少事,才有今天的名声?
当年贼人把兵器架到了儿子的脖子上,也没能让他屈服。
可是他到现在反而开始迷糊起来,蜀人这般厉害,为何当年在打下汉中后,不直接进取凉州?
这根本就没道理嘛!
莫不成刘备的儿子刘禅,要比刘备强上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