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苦贼子久矣,故吾在此与诸位相约:但凡王师所在,家中有田有地者,皆仅税十一,不再另收算赋。”
众人顿时哗然。
前汉轻赋,先是十五税一,后又三十税一,为后世所美。
什税一比起这个来,可谓重税。
但这个什税一又是在不纳算赋上的基础上征收的赋税。
真要算起来,和前汉的十五税一也差不了多少。
当下就有老人连声说道:“王师啊,果真是王师啊!”
关姬压了压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又继续说道:
“吾素知闻喜乃贼子屯田之所,然这么多年来,贼人借屯田之名,行苛政之实。”
“屯下之民,食不裹腹,依不蔽体,不堪重负者,比比皆是,汉家天子甚怜之,”
“故吾在此承诺,只待击败贼人,收复河东,朝廷必会重分田地,令耕者有其田。”
此话一出,士吏乡老突然鸦雀无声。
关姬脸上笑意不减,眼睛却已是微微眯起,看向众人。
方才还喊“王师”的老者,额头也不知怎的,就是有些冒汗,干巴巴地陪笑道:
“天子仁厚仁厚啊!”
“仁厚他阿母!”
闻喜城外的一个坞堡里,有人在恶狠狠地叫骂道:
“什么叫家中有田有地者,皆仅税十一?什么叫不纳算赋?”
从古到今,田税和算赋就是朝廷最重要的收入。
如今蜀虏大声嚷嚷不收算赋,仅让有田者上交十一税,难道他们不养吏,不养兵?
然而事实是,蜀虏不但养,而且在养兵方面,简直比大魏还费钱。
要不然这些年来,大魏精骑是怎么败给蜀虏的?
那么钱粮从哪来?
可不就是“有田有地”的人出?
这不明摆着,谁占有田地最多,谁就吃最大的亏?
那么问题来了,谁会占有最多的田地呢?
这些牵连出来的问题,泥腿子想不到,世家大族的人难道还不懂?
所以喜闻县的消息一经传开,不少人已经在背地里咒骂“王师”快点滚回蜀地去。
有人犹豫地说道:
“若当真如此,那蜀虏岂不是未入关中,先尽失人心?”
冷笑声起:
“汝可知那姓关的,乃是何人?”
“听说乃是关羽之子,可不就是河东人士?那就更不应该啊,岂有这般对待父老?”
“呸!那是冯贼麾下第一大将!你可知那冯贼在蜀地有何名声?人道心狠手辣小文和!”
“你以为那心狠手辣是从何而来?那可是屡施毒计,残害蜀地世家大族才换来的这个名声。”
“换了别人,我只道那只是说说而已,换了冯文和,你道他当真不敢做?”
有人咬牙切齿道:
“吾等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才攒下了这么点家业,若是蜀虏如其所言,别说要我们得割多少肉出去,就是底下那些田客,只怕也要逃离”
什税一啊,又不用纳算赋,怎么看怎么都是仁政。
但这个仁,却是对世家大族最大的恶。
“那吾等怎么办?”
“怎么办?这天下,从来只听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蜀虏倒施逆行,岂无败乎?”
蜀虏不与屹立百年甚至数百年的世家大族交好,反而去讨好那些泥腿子,不是倒施逆行是什么?
泥腿子那也配叫民?
正当大伙怒气填胸,商量对策的时候,突然有下人紧急来报:
“主君,寨堡外头,有人在叫唤,说是要征粮。”
征粮?
征什么粮?
从来只有我们向别人征粮,谁敢跟我们征粮?
“寨内的人听着,今王师伐贼,军中乏粮,故特派吾等前来,向寨中筹些粮草”
寨外,石苞骑在马上,看着军士在前方对着寨内呼喊,不禁得意洋洋。
河东的狗大户,没想到吧,吾石仲容又回来了!
这一回,我不是北上做买卖,而是前来跟你们做些买卖,无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