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虽然窦速侯自己也卖族人的人头,但那都是卖活的。
而且大汉也承诺了,族人会得到妥善安置,比如说到矿场当矿工,到工坊当杂工,到草场当牧工……
苦是苦了点,但再苦,能苦得过在草原上肉身挡白灾?
至少去做工,衣食是有保证的——去平城那么多次,窦速侯对大汉工坊矿场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大人卖起族人人头来,竟是比自己还狠得多。
看到儿子这个模样,窦宾叹了一口气:
“儿啊,你不要以为这是吾太过心狠,若是可以选择,吾又何尝愿意如此?”
“吾知你们兄弟二人与拓跋力微素来不和,故而一直反对没鹿回部与索头部合并。”
“所以你们宁愿投汉,也不愿意投靠拓跋,只是拓跋力微不怀好意,汉国难道就是善类了?”
汉国若是善类,那冯瘟神的名号又从何而来?
窦速侯顿时就是有些呐呐:“大人……”
说完这些话,窦宾抬目看向前方,又继续开口道:
“我不是说你们做错了,相反,现在看来,你们选择投汉而不是屈于拓跋,反倒是个正确的选择。”
“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已经决定投汉,那就不要再存着什么三心二意的心思。”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在这种情况下还心存侥幸,那就是自寻死路。
“汉有典故: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们此次,又何尝不是破釜沉舟,唯有背水一战?”
窦速侯觉得有理,但又心有顾虑:
“可是大人,万一族里有人不服……”
窦宾洒然一笑:
“不服又如何?汉家精兵在后押阵,难道他们还敢阵前反戈?”
看到儿子欲言又止,窦宾又道,“吾知汝所忧,乃是担心此战过后,部落人心不稳,有人会带部众离去。”
草原上稍大一些的部落,大多都是由诸多小部组成的部落联盟。
就算是单一部落,但凡有人心存不满,父子兄弟也会反目,然后带着支持自己的部众各自分裂。
拓跋鲜卑的核心部落索头部,不也曾因为天女之事,分裂成索头部和秃发部?
更别说现在有汉国作为更优的选择。
如果不满部落大人所为,干脆自成一部,然后去投靠汉国,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好的优待。
窦速侯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窦宾“啧”了一声,他感觉前面自己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你只要记住,现在我们只需要看大汉脸色就行了,不需要考虑其他。”
既已投汉内附,那么部落最后会如何,皆由大汉之意。
窦宾看向前方的目光变得幽幽:“说不定,大汉还会乐于见到这样的事呢?”
说了这么一句,窦宾又看向窦速侯,淡然一笑:
“放心吧,吾心中有数。众人就算是要怨,那也是怨吾。然,吾已老矣,活在这世上的时日,可以屈指数之。”
“吾死后,何惧众怨?且此战过后,吾打算将部族一分为二,你们兄弟二人名下各领一部,如此,吾父子三人,则可在长安安心享乐矣!”
大战当前,窦宾父子不关心阵前战事,却关心战后享乐之事。
一将无能,只会累死三军。
再加上没鹿回部部众苦战得不到休息。
正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师老兵疲,又被窦宾强令一头撞到拓跋部第二道壕沟上,遇到严阵以待的拓跋部众。
还没等填完壕沟,就在拓跋鲜卑的反击下,开始出现了小股的败退。
很快,本就伤亡惨重,疲惫已极的没鹿回部,被这小股的败退引发了更大的溃败。
拓跋力微征战草原数十年,又占有地利,岂会看不出没鹿回部乃是强弩之末?
“杀过去!不要放过他们,杀光他们!”
若非要坐镇军中,统协各部,拓跋力微恨不得就要直接上阵,追杀那些开始仓皇后退的没鹿回部杂种。
拓跋鲜卑的勇士响应着大可寒的号召,呼啸着,不顾寒冷,开始反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已经变得有些混乱的没鹿回部,被敌人这么一冲击,无力抵抗。
虽然还有人努力抵抗,想要稳住阵线,但更多的人却是在不断退缩,甚至向后跑去。
仅有的那些抵抗,最终被淹没在屠杀的浪潮里。
杀死了一名没鹿回部杂种,听着对方的惨叫声,拓跋鲜卑的骑兵只觉得这叫声无比美妙。
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又嗜血的光芒,看着那些正扭头向后跑的败兵,就像是一头头乱窜的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