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婆婆见笑了,我与她前缘早定,纵使有些磨难,老夫也要撑过去”,老君闭了眼,面传来阵阵凉意。
“道祖情真意切,老身佩服”。
通灵婆婆试贴几张之后,终是找到了合用的坯子。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回手摸进发间,拔下一支形状古怪的银钗。
这东西看起来确是有些年月了,约莫半尺有余。
中间是乌突的双面骷髅纹样,骷髅眼中各嵌红蓝宝石一对,相映生辉。
两边许是经常使用的缘故,已被磨砺的锃明瓦亮。
婆婆拿起圆融的一头,自老君鼻梁向四面轻刮起来。
这一头形如小扇,无尖角,目的是让贴去的面皮与人脸完全重合。
只见那层薄皮由最开始的纸白,慢慢透析成了肤色,待到与皮肤全然融为一体,通灵婆婆又开口了:
“接下来的一步,可能会痛苦难当”。
“从前躺在老身刻刀之下的,都是往生之人”。
“他们早无知觉,因而老身捉刀时便如纸作画,木面雕花,只求一个像字,却不晓得这刀用在活人身是何滋味”。
“若中途反悔苦痛挣扎,势必会前功尽弃,此法便再不能用,还请道祖三思”。
老君此时已不能言,只觉面奇痒无比,却不敢牵动嘴角,只得用密语传音:
“婆婆放心,老夫信得过你,不动就是”。
“道祖别怪我老婆子话多,这张脸做好,也只有七日之期可用,却要受那削骨割肉之苦,当真值得吗?”
婆婆将手中银钗倒置,悬于老君鼻尖。
“世间事,若存半分犹疑,便是不值”。
“为她,老夫不疑,不移,不渝”,他言辞坦荡,全无惧意。
通灵婆婆被老君的“三不”所感,再不言语,审慎下刀。
灯下人消瘦,鬓间血泪流,眼前皮肉绽,耳中无吟声。
从始至终,他一直安静的躺在那里,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通灵婆婆却已汗诗衣衫,紧握钗头的手,由右至左,由左及右。
好在这门手艺在她身已经背了数万年,说是鬼斧神工亦不为过。
一炷香烧完,她便收了银钗,从袖内抖扔出一面小镜,只有寸八长。
那小镜灼灼放光,照在伤口登时就能愈合,她仔仔细细地在老君面照了几圈,血污散去竟是真跟从前一样了。
通灵婆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唤老君起来:“道祖看看,可还满意么?”
他坐直身子微微睁眼,方才那钻心之痛他虽不能言,可太阳穴却一直突突地叫嚣着。
“新做的面皮多少会有些紧绷,适应一阵便会习惯,道祖无须介怀,大胆睁眼吧”,通灵婆婆把小镜递到他手中。
“这?”他拿起羹匙一般的小物,面露难色。
婆婆掩面笑道:“大,再大”。
那小镜倒是听话的很,由勺变碗,由碗变盆,老君这才看清了镜中真容,果然分毫不差。
以手抚之,亦全无破绽,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一张假脸。
“婆婆真是好手段呐,先前只是耳闻,如今得见,实乃艺高人胆大……哈哈哈哈,当真是帮了老夫大忙了”,
老君对着镜子赞不绝口。
“道祖缪赞了,老身只是略尽绵力而已”,婆婆自谦道。
老君这一阵已经用惯了那张年轻的脸了,摸着光洁的下巴有点儿别扭,才想起来,原是还差着一撮胡子呢:
“婆婆,这没有胡子可不成,您再给想想办法”。
“这个好说,您瞧”。
通灵婆婆边说,边往近前一指,又是一长串各式各样的胡子,飘了过来。
她扒拉来,扒拉去,挑了一撮最为相近的胡须,蓄到老君的下巴。
“这个不会半截掉下来吧”,他对着镜子扯了扯新胡子。
“呵呵,配件只保修七天”,婆婆瞧着老君那个滑稽的样子,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两个久未谋面的老相识方想起叙旧来。
攀谈了好一会儿,直到穿山甲进门,才起身告辞。
阎王见老君面貌恢复如初,还想细问,却被通灵婆婆暗中拦下。
都是十数万年的老·江湖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
穿山甲这一路老是偷瞄老君,先前参观地府的时候,他才从阎王口中得知,原来通灵婆婆是专门给亡灵修面的。
凡人亡故之后,七天之内亡灵便会返家,与亲人做最后的诀别。
可很多人都是突遭横祸,死状凄惨,样貌恐怖。
为免亲人伤心惊惧过度,他们便会来通灵婆婆这里,求一张人皮面具。
婆婆本是天宫分管织造的神,因与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