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羔羊并不知道自己距离地狱仅有一步之遥,一旦踏过去就是生与死的界限,镇魂者凝视着那只羔羊,嗓音冷硬却又深怀悲悯:
“以铭记之人为灯,照亮路途,便可重返人世。”
窒息感,是久违的窒息感,好像汹涌的流水争先恐后进入鼻腔,挤压着肺部,就连这痛感也那么熟悉。那是最痛最痛的一次,从来没有什么痛苦能让他放弃生的希望,但那一次他向命运妥协了。
“怎么了……现在我还没有放弃你你却先要丢下我吗?你卑劣你自私!你以为你有资格选择死吗?!你有什么资格去死!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死不了,你别想轻易死去!”
“我命令你,喝下去!”
他铭记的只有她,为什么铭记,因为险些失去,因为想得到,拼了命也想得到,就算有了锁灵线连结的婚姻也不是真正得到,如果有一天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再影响他和她,那才是真正的得到。
“你以为你是在作践谁?
“他的命是我拼着自己的命换来的,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这样践踏他?!”
在斑驳的血色世界里,女孩的背影愈发清晰,她孑然一身站在那里,笔直而孤傲,血蝶面具下的眼眸幽深如黑曜石,她抽刺匕首的动作极快,又稳又准,每一刀都是致命处。
“如果有一天他一定要死,那也只能是被我杀死,而不是你。
“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洛依贝。”他低喃着女孩的名字,把手伸向了她。
洛依贝,只要你还在这世间,我就一定会在,天涯海角我会找到你,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去追寻你。
……
“纳尔!你怎么了?纳尔!”
洛依贝用半个身子支撑住男人,他死死握着她的手,覆眼的黑绸纱下浸染出了血迹。
“果然……还是不行”,他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女孩,忽然就那样低低笑出了声,既疯狂又悲哀。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是无法完全掌控这具躯壳,明明这个身体以及这个名为“纳尔”的灵魂都是由他衍生出的,可他竟然不能取而代之。
“等我”,他用侧脸贴住了女孩的手,像是在许诺。
她眼里映的是“纳尔”,她的焦急和爱意也属于“纳尔”,她只是把他当成了“纳尔”,可他不是“纳尔”,他是炽离。名为“纳尔”的灵魂执念太深,可他残破的躯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只有炽离才能让这具身体活下去,只有炽离才配站在她身边。
终有一日,炽离会取代“纳尔”。
洛依贝紧紧环着纳尔,她不知道两人分别的间隙里发生了什么,只觉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她取下那条黑绸纱检查了伤口,男人全身湿透,衣物味道与沼泽相似,想来眼睛可能是遭到了沼泽水脉污染,她用本源力量替他洗去眼睛里的浊气,更换了干净的绸纱。
她想着湿漉漉的睡着会不舒服,便用魔法帮他换好了干净的衣物,她搂着他,通过锁灵线哼起了人类世界的一段曲调。
对她来说,曾经的那些回忆就像遥不可及的梦境,自从父亲离世,一切都变了,也许这就是那位守护者不愿告知她真相的原因,他希望她拥有一段平凡温情的回忆,他守护着她所有的天真和任性,直至最后。
纳尔循着轻盈悠扬的音调找回了他的小妻子,他眼睛仍然有点痛,但只要洛依贝在那些都不重要,她问他经历了什么,他说只记得自己掉进沼泽,洛依贝自顾自说着被救的事,并没有注意到男人逐渐紧握的拳。
纳尔一直以来的怀疑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自从他第一次开始尝试迈向第四阶,他脑海里就出现了那个唤醒他的声音。
那并不是他的臆想,而是他身体里真实存在的另一个意识,就在他昏迷误入血色世界的时间里,另一个意识操控他的身体离开沼泽并及时救下了洛依贝。
“他”也很在意她,不止这样,“他”曾说他将始终与她同在,“他”也像他一样爱着洛依贝。
是米修斯创造的那只布偶?
他的确需要利用它的布偶形体,所以他许诺自己陨落前会想办法斩断两者之间的关系,让它留在洛依贝身边,但他还活着的时候,他不想让那东西轻易取代自己。
如果它想要取代他,那就尝试一下到底谁能真正掌控这具身体吧。
“……”,洛依贝正说着,莫名其妙被男人吻住,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吻得很深,好像要把她吃掉,最后她实在是气息不畅伸手推开了他。
“对不起。”
他在做什么呢?是宣示主权,还是在嫉妒那只布偶,想来有点可笑,他连一只布偶的醋都吃,可他曾经居然想在洛依贝与精灵族联姻前离开她。
纳尔啊纳尔,你真的能坦然看着她走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吗?不,你会嫉妒到发疯,你会想杀了他,爱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无私,又怎么可能分享。
洛依贝并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只当他是想念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