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心障
贺洞仙还是回到了那里。
面容模糊的游魂逃窜于空旷的地下室,尖叫着躲开带着恶意的明火的舔舐。
四十年前紧紧绑住墙壁的铁链已经被不知名的巨大能量震碎,它们一条条无力的垂下来,乖顺的贴在墙根站立,仿佛是最听话的犬仆。
之所以不把这里称作地宫,是因为这里抬头可见密密麻麻叠建的单间坟室,过于像一个巨大药柜,药柜的每一个格子里都储放着一具躺着尸体的冰棺。无论是哪一个建筑师,都不愿意把地宫建造成这样一个毫无审美和情趣,一眼就可以窥见全局的没有任何新鲜感的样式。
贺洞仙沿着铁链攀岩,麻木地从每一间坟室里拖出冰棺塞到玉佩里,为了存放这几千个冰棺,她特地在玉佩里设置了一个专门给死物用的停止时间流动的阵法——鸿驹给的阵法书上正好有这个。
玉佩的空间其实不是很大,在塞了第四千三百一十二个冰棺后,里面终于毫无空隙了,不过幸好,这是最后一个冰棺。
圆球和小土世外仙居图待在一起,被她用一截铁链给捆得严严实实,在搬置冰棺前扔在了玉佩的最角落里,加持了无数防止逃脱的阵法。
其实她对于阵法还挺有天赋的。
贺洞仙睁大充满红血丝的双眼,面无表情的想道。
她掸掸身上的灰尘,拔高了肩上火焰的高度,好让冰冷的耳垂有些温度。
要不然啊,她也不会在一夜之间就能够翻阅学习完鸿驹给的阵法书,并且把它们用到现实里。
只可惜她灵力薄弱,阵法的持续时间短的要命,只能拼命重复再重复着巩固阵法的举动。
每一次的加固,都像风一样鼓吹着,让她心底仇恨的火苗疯狂生长。
“结束了。”
贺洞仙拖着疲惫的身躯踏上台阶,没有回头望那猝然间被平地而起的土堆填满的地室,整个地下轰隆隆作响,仿佛远古巨兽沉睡万年终于重见天日却又被重新掩埋入地底的凄烈的哀啸。
空间在崩塌。
而贺洞仙不会飞。
她望着离她头顶非常遥远的一轮光亮,沉默地故技重施攀上粗重的树干,一节一节往上挪动。
不能完全依赖于她个体之外的东西,这是贺洞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沉痛的教训。
真诚的同伴固然可以信任,却不能轻易交付真心;能够信任的同伴固然可以交付真心,却不能完完全全托付后背。
更何况,贺洞仙从来没有分清阿土对她到底是不是足够真诚。
灵识里空荡荡一片,原先联结在一起的白色结点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消失不见。
明明说只是沉睡,却像躲债一般卷铺盖走人,可笑她竟没有察觉。
无尽的攀爬在贺洞仙一声声自责中缩短距离,她伸出手靠近日光,五指用力扣紧地面,飘起的黄尘落在青筋暴起的手背,融化在金色的皮肤表面,遮掩住了愤怒的颜色。
贺洞仙双臂撑起,用尽全力跳出了黑洞,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两三步,终于脱力而栽倒在蹲满乌鸦的树盖底下。
她恍惚的闭上双眼,最后一丝赤红消失在好奇盯着地上狼狈之人的一只乌鸦漆黑的瞳孔中。
沉闷的崩塌声如浪潮般在耳畔此起彼伏响起,然后又像夕阳同人间告别那般用落寞的眼神目送着喧嚣被海平线一点一点吞没。
最后陷入独属于漫漫长夜的安谧。
......
“这一世改变的太多了。”
一个长相和贺洞仙有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沉稳的坐在轮椅之上,面容和善的对着站立在一旁不敢有所动作的三个穿着黑色唐装的年轻人讲道。
三人大气不敢出一口,惶恐的低着头等待中年男子即将脱口而出的惩罚。
然而原本令人痛苦的惩罚并没有降临。
中年男子操控着轮椅面向背后无数的显示屏,半空中悬挂的最中央的一块显示屏上是贺洞仙略带疲惫的睡颜。
监控室里,除了机器运作的滴滴声,一时间竟没有任何杂音。
在无边恐惧的重压之下,站着的三人中终于有一人忍不住跪下来,手脚并用的爬到中年男子的轮椅旁嚎啕大哭起来。
“老师,不是我们!”
“是秩序女神罗德娜!是罗德娜她自爆了!!!”
他脸上沾满了由恐惧带来的泪水,冲到中年男子面前,面容扭曲的扶着轮椅的踏板,不断疯狂为自己辩解着,“您知道的,黑匣失去了秩序网的控制就会崩溃,十二天道恢复意识后就借此机会逃窜回双生世界,这一切都是罗德娜的错,如果不是她自爆,十二天道不可能有机会逃出黑匣的!您要相信我们!!!”
年轻人语速过快,一时间有些缺氧,他不住地喘息着,却害怕被责问而拔高声音再次喊道:“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