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这莫干郡的鬼天一到中午天空那颗太阳亮得跟不要命似的,我整个身子正对着火膛,跟条鱼一样被烤得滋滋冒油,一壶水一会就喝见了底。衣服湿了干干了湿,背后洇出的盐渍硬邦邦的,像背了只壳子。
“弟弟,还受得住不?”
叮叮当当的落锤声混着简虎那浑厚的男中音,竟然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和谐。我冲他笑笑表示不打紧。
“这才哪儿跟哪儿。你不比我累多了。”
确实也是,一早上的抡个十多斤的大锤子也不得闲,就算是练过,简虎那两只手臂怕是也得给震麻木了。
“我都习惯了,呵呵呵呵~”
铁匠师父照例是从早到晚都待在铺子里的,可是前两天师娘病了,身边没人照顾,他才不得已将铺子交给简虎照管,只在送午饭时过来看看。
“弟弟,停了吧。咱们休息会。”
刚坐下,屁股还没压实,两个戎装士兵就踏门而入。满头大汗的样子看着也不比我好多少。一进门,领头的那个张口就问:
“陆师傅呢?不在吗。”
陆师傅就是我跟简虎的铁匠师父。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正要烧火开始做饭呢。简虎跟他们说需得等等。另一个满脸焦急的士兵却明显等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将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放在架子上,细看之下,那是一柄短刃。不到一尺长,看着倒是挺精巧的。
“可是这活儿上头着急要哪里耗得起。你们是他徒弟?”
我看向简虎一眼,对方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起初没动,等他目光对过来,才迟疑地点点头。
“那就你们来做吧,这是图纸。一个时辰之内务必弄好。”
原来这两人是要给这把短刃打造一把刀鞘。图纸倒是画得挺好,三视图俱全,尺寸也是标好了的。照理说比着做就行,可是举着图纸的简虎看着看着眉心竟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大哥,怎么了?”
我悄声问他。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鲤口……”
他说着说着就不讲了,可能是觉得讲了我也听不懂,干脆上了手。看着他干活的我觉得此时也不能闲着,手里的风箱也应和一般呜呜呜地响了起来。
大概也就40多分钟,一些细小的零件在简虎的手下成了型。然后他拿出长锯和线锯,竟然干起了木工活。又是车又是磨,变魔术似地,鞘柄也渐渐成型了。
除了见过春杏的女红,在这个时代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场感受到这种传统手艺的魅力,一个个的零件从无到有,从粗糙到精致,都是在人手中一点点成型,带着点魔幻和神圣。
简虎做木工活的那段时间,我也不用拉风箱了。三个人就这么巴巴地站在边上等,像是在观赏一门艺术表演课。
等图上的刀鞘活灵活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的魂才真正归了位。要不是有外人在,我还真挺想鼓鼓掌,叫声好什么的。即使不能这么做,那眼中的激动也是遮掩不住。
“两位差人,这刀鞘鲤口处小的做了些改动,要是按照图纸来做,每次拔刀时需要先轻按刀锷先放松鲤口才能不伤刀刃,这厢改动了鲤口,便不会再有此顾虑了。若大人用得不顺手,可随时过来找我。”
两名士兵听得一愣一愣的,遂将刀刃回鞘,试着插拔了几次,汗津津的两张脸上挂上了满意的微笑。
当师父提着竹篮回来的时候,刚刚那两个士兵都走了好久了。他拿起桌上的一小块银子看了半晌,弄不明白我们是怎么给他无中生有变出这些银钱了的。
不过师父就是师父,从刚刚简虎做工余下来的边角废料来看大概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放下臂间竹篮让我俩坐下与他细说。
“原是如此……想不到我的大徒弟竟然还有这身本事,真是令师父汗颜呐哈哈哈哈,来来高阳,你也坐下,先吃先吃。”
师父啊师父,我怎么听不出来你哪里汗颜了,明明高兴得很嘛。不过今天铁匠师父带来的菜色倒是不错,米饭至少是熟的。
吃过饭之后,师父就挎上竹篮走了,看着他远去的欣慰背影,我觉得自己只要是跟着干大哥的脚步走,离转正的日子也不远了。到时候就可以领到工钱了,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两小时不到,之前那两个士兵竟然又回来了。不对,他们还带了一个人来。
那个一身戎装的人竟然还有些面熟,哦不,不能算是面熟,是熟透了。因为那个人正是顶着潘唯宁那张脸的大号徐戍。
对面是是黑了壮了,有气质了的潘唯宁,还那么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就这么看着我的方向,试问我能想象到这样的重逢画面吗?肯定不能。
刚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的被身边简虎的一声大人给生生带回了神,这才惊觉自己不能就这么蓬头垢面地让人家给认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就一个匍趴给